荣光 5
5.
等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苏沐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小姑娘穿着浅黄色的挂肩，尾巴末梢翘着，尾巴尖蹭着裙摆，身体随着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左右晃着，见苏沐秋和叶修出现，甜甜地笑起来：“我们走吧！”
部落的小摊子市集在部落聚集地的交错处，夯实的泥地混着石块造成的长路，两侧顺着城墙和部落分界线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有的兽人大声招呼叫卖，有的则懒洋洋地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看摊子，倒也不是很急着做生意。
他们所卖的东西从工具、食物、作料、衣食这种日常的东西到一些木石雕的小饰品甚至是可以做药用的一些兽骨和草药，琳琅满目。
苏沐橙走在两个人中间，叶修靠着右边，将兄妹俩和来来往往的人潮隔开，苏沐秋还在和他讲新接的主顾的特点，两个人分析着这个种族的攻击方式，并由此延伸到他们的性格饮食甚至是说话习惯。
苏沐橙左右看看，伸手拉住苏沐秋，苏沐秋虽然心思还在和叶修争论上，手上还是拉住了苏沐橙伸过来的手，苏沐橙有点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拉住叶修，叶修明显地愣了一下，苏沐橙像是怕他挣开，手上又用了几分力，而叶修并没有挣开她的手，反而顺着她的力气往里靠了些，让她不那么费力。
苏沐橙收了收手臂，两手各拉着一人，笑得灿烂。
富力布利暮春的午后的阳光撒在身上，将三人的身影斜斜地拉长，却始终并排不曾分开。
苏沐橙主动揽过了挑衣服的任务，雌性似乎天生就对打扮和挑选有着异常的喜爱并且擅长这些，在苏沐秋和叶修眼里没什么差别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却有很大的不同，颜色、式样、材料的比较，鞋子、衣服、裤子的搭配，一旦扯到这些，刚刚还谈得风生水起的两个人瞬间被压制到了底层，只能乖乖地听着苏沐橙一套一套的说辞顺便鄙视两个人的审美观。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说那件还可以吗？为什么不买，还要看下一家。”叶修垂着眼睛，他深深觉得人不能根据外表来断定这句话不光适应在苏沐秋的身上，苏沐橙人小小的一个，身体里却藏着无尽的活力，至少走到现在，他和苏沐秋都快不行了，苏沐橙还在开开心心向前走，拖着他们两个向前走。
忙了一天也累得不行的苏沐秋冲他撇了撇嘴：“因为好的永远在前方。”
“我觉得我可以将就将就，你不可能将所有好的都收到自己的口袋里，珍惜抓到手里的才是正理。”
“没事，根据我的经验，再有两三家，小橙就会做决定了。”
“你的经验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
“叶修叶修！来试试这件！”
“呵呵，快去吧你。”
等苏沐橙终于做好了决定，回头叫的却不是叶修，而是苏沐秋，早就做好准备了的苏沐秋撸了撸袖子过去开始和对方砍价，叶修对此倒是不惊讶，苏沐秋和主顾谈生意的时候也是这幅架势，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人莫名的兴奋感，从十砍到五，四也可以，算了，我们各退一步，就三吧。
叶修看着那个狼兽人简直像心口被人重重锤了一拳，血卡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来，苏沐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拎着东西回来，扔给叶修，简直一肚子黑水汩汩，叶修囧着囧着就笑了出来，连一身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是再逛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回去？”
“小橙你说呢？”
“逛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三人正准备转身回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和狼犬的嘶吼，一阵血腥味对感官敏感的兽人来说，几乎是扑面而来！
本来在暗自嘀咕着数钱的狼族摊贩猛地站了起来：“糟了！”说着也顾不上多说，一把把自家带在身边的孩子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向骚乱的源头奔过去。
苏沐秋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叶修的肩：“咱们过去看看。”说着他把苏沐橙往身后藏了藏，“小橙你躲在我们后面些，听动响那边是有兽人全兽化了，小心别被误伤。”
“嗯，哥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吧，先去看看。”
三个人仗着年纪小从人群里挤进去，人群的中心围着的大片空地上，几个摊子被掀了一地，一只皮毛苍青的巨狼和一只黑白相间的巨犬对峙着，两边狼族和犬族的族人渐渐聚集起来，劝架和争吵的都有，两个全兽化的兽人身上都有不少伤，尤其是年纪有些大了的狼，肩骨的部位被犬牙狠狠撕开了伤口见骨，血顺着伤口留下来，将苍青色的皮毛都浸湿凝结起来，此刻被族人死死拉住给他上药，喉咙里还在不断发出沉怒的低吼声。
“那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苏沐秋问身边的羊族雌性兽人。
对方叹了口气：“还能是为什么，老商格的儿子在和那个犬族的兽人追求同一个亚兽的时候起了争执，狼族和犬族本来关系就不好，后来两个人签了生死无碍证明，进了搏杀场，老商格的儿子被对方重伤，听说前两天去世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进了搏杀场，生死就不由人了。”
“可是我听说的是，小商格喜欢的亚兽喜欢那个犬族的莫斯，结果莫斯拒绝了那个亚兽啊，犬族是最为忠诚的种族，莫斯的亚兽几年前死在了兽潮决堤中，他从那以后就一直是一个人，混在搏杀场，下手越来越无情，他们都说现在的莫斯就像只知道搏杀的野兽，毕竟他年幼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之后又失去了伴侣，已经没有牵挂了。”旁边的鹿兽人插嘴道，显然他对犬族这边的情况更清楚些。
苏沐橙看向那个据说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的犬族，这是一只萨斯华，黑底白色的斑纹，半伏在那里，随时都会再冲上去，犬齿和爪上都带血，自己身上到处都是被咬伤的地方，连尾巴都被咬断了一截，不过那应该是旧伤，犬族的兽人小心地劝解着他，而他的眼睛，苏沐橙看着就觉得发冷，因为那果然就像他们所说的，只有杀意的野兽，没有半点人情在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难过：“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姑娘你还没到明白这些的年纪，”雌性的羊兽人感叹道，“对于兽人来说，双亲是我们的骨血，伴侣是我们的灵魂，双亲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小兽人要离开双亲的巢穴去建造自己的家园，但是伴侣却是本来说好要一起走一辈子的人，被一个人留下是多么的痛苦，留下的是兽人还好，但是本就敏感脆弱的亚兽就不一样了。每次兽潮中都有太多的兽人死亡，我就曾亲眼见过被留下的亚兽中曾有过抱着伴侣的尸骨挖开自己的心，哀泣着死去的。”
“所以每次兽人离开时都会这样劝慰自己的亚兽：‘也许我会就此沉眠不醒，伙伴带我的项牙回到你身旁，那时一定已经到了春天，阳光会洒在你前进的路上。’希望即使自己死去，爱人也能够坚强地活下去，这份心情，无论是亚兽还是兽人，都是一样的，莫斯的伴侣一定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吧。”
三人身后一个一直沉默着的兽人闻言冷笑了一声，他收起了所有特征，一时倒也看不出是什么种族的：“活着不断给别的兽人带来离别的痛苦吗？要么好好活，要么赶紧死，这样自己过不好还伤害别人的行径根本就不值得同情，不要把面对死亡的懦弱和无法控制自己的无能推给已经死去的爱人。”
羊兽人想要反驳什么，旁边的鹿兽人却拉住了她：“林德利，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这个高大俊美的成年兽人点了点头：“我今天负责巡逻，既然没事了，我就先离开了。”说完就再也没有看场中一眼，转身离开。
“林德利！你说的是那个林德利？！”
“是啊，所以他才会这么说啊，他的伴侣为了修复符阵来不及撤退，也死在了那次兽潮里，当时即将毕业的林德利放弃了学院的优厚待遇留校，选择加入守护队伍，守护更多的人。”
羊兽人沉默了。
“林德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富力布利是很受人尊重的，有刚毕业的亚兽在追求他，他拒绝了好多次也没有用，所以才会出来巡逻吧，我见过一次，那个小亚兽很可爱，林德利如果真的不喜欢他早就甩开他了，他可能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接受新的开始吧，伤痛总会过去的，他也许很快就能拥有一个新的家了。”鹿兽人眨了眨眼睛，说着目光又转向已经恢复了人形的莫斯，“总比这样陷在绝望里出不来要好太多了。”
突然已经恢复了人形的老商格大声喊了起来：“搏杀场！我来和你签搏杀场！”
“就你这样老迈的样子，你确定要和莫斯开搏杀场？”一个犬族兽人不知是出于劝阻还是鄙视开口道。
“是的，我的儿子死了，因为他技不如人，我也许也会死在场上，但是为了我的儿子，为了我和我孩子的尊严！生死的仇恨最终只能用鲜血来偿还！无论是我的还是他的！”
话说完，原本试图阻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苏沐秋拉了拉叶修：“我们走吧。”叶修侧头看他，发现这个脾气一直很好的亚兽此刻居然明显一肚子火气。
三人走在返回小屋的路上，苏沐橙耷拉着尾巴耳朵，再也看不出刚刚出门的时候的开心，苏沐秋也冷着脸不说话，叶修想要说什么缓解这样僵硬的气氛，一时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最后先说话的却是苏沐秋：“又是这样！”
“什么？”
“为了仇恨，为了所谓的自我尊严，”苏沐秋棕色透明的瞳孔紧收起来，“他死在了搏杀场上，他的伴侣该怎么办？失去了儿子之后再失去伴侣？当初孩子签下生死无碍证明的时候不去阻止，在造成了死亡和伤痛后再去延续这样的仇恨和死亡，难道每年那么多的伤亡还不能让他们学会珍惜活着的人吗！”
叶修看着夕阳映在他身上，雪白的毛色都被染上了橙红的暖意，棕色的瞳仁像是烧起来的，叶修叼着烟斗想了想：“我也不能回答你，有人会觉得他为了儿子的仇恨去搏命是一种父爱，也维护了他的尊严，有的人会觉得明知道是死路还要为了这种虚无的东西去抛下自己的伴侣，与其有这种情怀还不如去兽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人生既不能复制也不能往回翻，分岔口总有人选择走不同的道路，我们能做的只有走好自己的路而已。”
“那今天如果换成是你呢？”
叶修懒洋洋地抬眼吐了口烟：“与其去想如果这样了该怎么办，不如想想怎么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吧。至于我，苏沐秋，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摇着尾巴的兽人理所当然的回答，少年清朗的声音满是自信，侧眸回顾，神情慵懒而骄傲。
苏沐秋愣住了，苏沐橙却笑了起来，伸手拉住叶修和苏沐秋：“嗯，叶修和哥哥都这么厉害，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时候的，我也会努力变强，绝不拖后腿！”
“你看看，沐橙都比你有志气！”
“滚滚滚！小橙你过来，不要被这家伙带坏了。”
“呵呵。”
此后两人倒是再也没有提过关于这件事，而最后搏杀场的结果，他们也没有特意去打听，但是以此为导火线，犬族和狼族的气氛倒是越来越紧张了，虽然没有再出人命，但是动手是常事，尤其是夏季将要到来，夏季的第一个被称为“花月”，正式进入夏季的第一天是“朝花节”，这一天是亚兽的庆典，他们会给心仪的兽人送去自己亲手摘的花，当然，他们大多是送给自己的恋人，这年头只要成年了的亚兽还没有恋人的实在是很少，亚兽的人数稀少，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兽人选择和兽人结为伴侣，所以渐渐的，这一天送花给兽人就不止是亚兽，也有部分兽人。
“可是兽人和兽人结合不就没有后代了吗？”苏沐橙叼着一个果子，在床上爬来爬去整理自己刚刚洗了曝晒过的凉席。
“兽人和亚兽也不见得就会有后代啊，”苏沐秋和叶修两个人把厚的皮毛全部收起来，“同种族内一旦血缘相隔太远，除非一方的血统极为强悍，对对方的血统压制得厉害，否则也是没有后代的，更不要说跨种族了。当然同族还是很容易繁衍的，为了这点，部落对于亚兽的争夺很厉害，狼族和犬族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个结仇的吗？毕竟他们的血缘太近，亚兽几乎是可以共通的。”
“这样说起来，还不如兽人和兽人结合。”
“我说，你这是听谁说的，”从小对这些更为了解的叶修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很复杂好不好，等你到了学院会有老师专门开课，讲的就是这个。”
“讲什么？”
“讲什么样的血缘搭配更容易有后代，据说这课还有个听上去很唬人的名字，叫《繁衍学》。”
“······”
“对了，说到学院，夏天快到了，学院也要放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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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最近都是两天一更的说，昨天去献血，回来有些困就睡过去了_(:з」∠)_。
这章写得有些纠结，我感觉我就要在纠结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sad，写得不开心，之前一篇我写得可欢脱了，飚起手速来一溜的，现在我感觉很艰难，有些东西说起来还是沉重了些，我要我小清新傻白甜的画风（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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