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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2）

2.

    你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熟悉起来的契机，往往源于偶然，一个对视，一句客气的谦语，或者是一条你妹妹塞给你的手帕。

    苏沐秋和这个少年从陌生人跨越到朋友，大概只用了一个小时。

    “这关我是从这里走，然后两个连跳，跳到这边来，马上回头攻击，踩这个点。”苏沐秋光听音效就知道对方在玩什么，“你试试。”

    对方挑了下眉，按着苏沐秋说的路线操作，果然一遍就过了这个关卡：“可以啊你，你玩过这个游戏？我还是第一次玩这种类型的。”

    苏沐秋嘴上谦虚：“哪里哪里，熟能生巧而已。”眉眼间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少年瞥了他一眼，笑起来。

    他的目光掠过对方手里的素描本：“你会画画？”

    “兴趣而已，”苏沐秋转了转手里的铅笔，“小的时候对各种东西都感兴趣，妈妈就让感兴趣的都学过一点，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绘画。”

    “当然，游戏和PSP属于天赋技能，无师自通。”

    “你也挺厉害，一般人即便知道怎么通过，操作也是跟不上的，你第一次玩就能这么轻松通过，很难得。”

    “还好吧，毕竟哥是职业的。”

    “嗯？”

    “没什么。”

    “没什么”的隐意往往是“不想多说”，既然对方不说，那自己就不问了，只是目光中难免有几分好奇和探究。

    眼前的男生明显穿着高中制服，比自己还小，职业的？什么职业？这个年纪有工作职业了吗？童工？

    苏沐秋的思维开始发散性扩张出去，转着手里的铅笔，看着眼前的雨幕。

    右耳的耳机里，女歌手清澈的歌声忧伤如水，左边“职业”少年的PSP里，小怪和BOSS的哀嚎逆流成河。

    “其实——”在BOSS最终倒下之后有些滑稽的通关音乐里，玩着游戏的人突然开口道。

    “什么？”

    “其实我说的职业的，目前还并不全是，确切的说，那目前还是一个理想。”

    “什么理想？”苏沐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这个平静地说着“理想”的少年。

    “打游戏。”

    “打游戏的理想？”

    “嗯。”

    “挺好啊，”苏沐秋倒不是敷衍，而是真的认为有理想本身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理想成为一个职业游戏玩家还是成为一个科学家，对别人来说可能意义不同，但是对自己而言，都是一样的，“但是你还在上学？”

    少年转头看了他一会儿：“本来家里不同意，但是我坚持，最后家里要求游戏不能影响学业，到了大学会好很多吧。”

    “确实，大学里有大把的时间给你去自主，而且远离家到外地，想做的事可以尽管去做，只要不违规，”苏沐秋想到这一年的大学生活，深有感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反而是件好事。”

    “的确。”少年一点也不谦虚地点了点头，苏沐秋抽了下嘴角。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少年也没有深入谈人生的意思，一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我就是问问而已你别当真”，苏沐秋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秘密。”

 

    苏沐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所在的大学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之一，里面聚集了各种各样性格的人，越是有才的越是性格独特，却也没有谁像眼前的少年这样。

    一本正经地说着让你一跳三丈高的话，句句好死不死地戳在痛脚上，他也知道这样说话会给你什么样的感觉，却还是不放弃自己说真话的权利。

    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让人冒火的同时，又想笑。

    “喏，给你的，多喝水少说话。”苏沐秋把手里的可乐扔给对方，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掏出素描本继续完成这些天一直没画完的部分。

    “我说，你一直穿着校服去训练吗？”苏沐秋从少年那里得知，他每天都要抽出一部分时间训练，这是他的习惯。

    “家里老头子就让穿校服，说是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学生就应该穿校服。”用那双被苏沐秋认为“极为漂亮”的手拧开可乐瓶盖，却发现已经被拧开过了，对方抬眼看了苏沐秋一眼，苏沐秋习惯性帮人把要用力拧开的瓶盖打开，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囧着张脸对那个传说中的“老头子”认识又进了一步。

    他这几天在网上查了关于一些网游职业选手的消息，没有找到眼前这个人的信息，他估计这个孩子一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游戏方面还不能做到那些广为人知的职业选手的程度，不过这些天所见的东西的确让他对于电竞这个行业有了全新的认识和了解。

    他小的时候在孤儿院，没有多余的钱和机会去接触这个方面，被母亲收养后，一开始为了不惹收养自己的人生气，他努力做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害怕有哪里做得不好，自己和妹妹又要回到孤儿院里去，那时的他已经隐隐明白有一个家和没有家，对一个人的影响差距，他不希望那些负面的东西波及到自己的妹妹身上。

    等到后来感情融洽了之后，面对一个生活上大而化之的母亲和年纪还小的妹妹，他的确像苏沐橙所说的那样，更像这个家的“妈妈”。

    他也会玩游戏，但是并不会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即便他的手速和反应让身边的某人很是感叹，并且称他有“非常好的天赋”。

    “少年你真的不来试试吗？”这回他的神情倒是真挚得多了，“你有一定的游戏基础，哪怕是个荣耀小白也没关系，就你这手速和意识，绝对是个可造之材啊！”

   “呵呵。”

    苏沐秋用这些天从这人身上学到的“标准回答”回复他道。

    他不答应，却也不阻止对方谈到关于自己所从事并热爱的东西，因为每到这个时候，这个比他还小的男孩脸上总会带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神采。

    这种神采会让他想起教授在课上说过的话：

    有信仰和理想的人，是不一样的。

 

    的确不一样。

    人流攒动，人来人往，就像是深海中的鱼群，在水中游动，你往东我往西，都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擦肩而过的人数不胜数，引不起半点关注，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你一眼就能看见他。

    走在人潮中，也不会被淹没，平凡而不凡。

    苏沐秋看着他走过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并且从兜里掏出了烟盒抖出一支烟点上，自从上次询问过后得知苏沐秋并不反对抽烟，他就显露出了自己抽烟的陋习，不过在他抽完一支准备接第二支的时候被苏沐秋塞了一瓶冰绿茶，就十分明智地放弃了继续的念头。

    苏沐秋静静看着他，突然下意识开口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否则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和融洽。

    少年勾着嘴角叼着烟：“没见过。”

    “否则我一定记得你的。”

 

    窗外的雨停了，苏沐秋趴在床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持续了两周之后还是决定放出太阳，防止把人闷得发霉，苏沐橙一早就上学去了，并且还留了便签说，天晴了，放学后要和同学去逛街，买生日礼物。

    不用他去接了。

    苏沐秋一早醒来就没能再睡着，楞楞地看着天色一点点破晓，浅白色抹在一直沉黯的天幕上，林立的高楼的间隙中，金黄色的太阳慵懒地爬了上来，窗台上遗留的水迹被一点点蒸干，水珠折射着属于这个夏季的刺眼光芒，凉意被熏热了起来，夏季的温度跳跃着卷土重来。

    他觉得，有点闷。

    穿着T恤和运动裤，踩着凉鞋，苏沐秋站在电冰箱前，把之前拟好的采购单扯了下来，一条条确定好之后拿上钱包去公交站台搭公交。

    旁边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笑着说什么，似乎提到了“荣耀”“比赛”“冠军”什么的，忍不住静下心来听她们说什么。

    “见不到的啦，他一向很神秘，根本见不到，俱乐部说是他家里的要求。”

    “所以才说啊，叶神家到底是个什么背景啊？！”

    “冠军领奖都不出席，我就不信他进进出出的，没人偷拍到他过！”

    “也是，现在的八卦狗仔那么厉害，就算是荣耀圈不是娱乐圈，可是记者还是那些记者，怎么从来没有拍到过！”

    “伪装技术好？”

    苏沐秋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一天到晚穿着R中制服去俱乐部训练的家伙，恐怕没谁会想到这样的省重点高中学生会是天天去训练吧，多半会以为他是哪个工作人员家的孩子。

    “哎呀！车来了！”苏沐秋跟着那两个女孩一起上了车，投了硬币，车上人还不少，这倒是稀奇，因为这路公交上一般人并不多，像今天这样——

    “亲爱的乘客您好，欢迎乘坐第9路公交车，请给老人小孩和孕妇让个座，谢谢，下一站——”

    苏沐秋：······

    “司机师傅！麻烦等一下！让我下车！！！”

    在一车人的瞩目中，上错了车的某人又急匆匆下去了，苏沐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捂住脸，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听八卦听得太入迷，居然习惯性上了九路公交，这辆去小橙学校方向的车，自己明明要去的是相反的方向！

    幸亏没有认识的人，否则丢脸丢大发了！

    这一回没有再走神，顺利上了车的苏沐秋心疼了那白投了的硬币三秒钟，在果然比较空的车上找了座位坐下。

    深深叹了口气，车里的空调冷风吹着，车窗外艳阳高照的世界顿时被隔离开去，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就会给玩得好的高中同学打电话，一起去游泳或者打篮球，要么就是去四处逛，到图书馆体育馆去打发时间，或者是自己去找一份零工赚点零花钱，然后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买要送给家里两个女性的生日礼物。

    可是这一回，他什么都不想做，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那些还在超市里，等他去花钱花力气搬回家的东西，然后继续宅在家里，而自己的电脑上已经下载了那个大型的网络游戏，他还特地买了一个读卡器和一张卡。

    只不过现在他那股了解这个被人视为“理想”的世界的兴趣也淡了。

    不是雨天，不用去接妹妹，他没有理由去到那个站台。

    他突然想起来，他要等的人，本就不是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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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扫除了三天，我终于解放了！！！更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