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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 88

88.

      “哎？”苏沐橙下意识发出一声疑问，自己是没见过叶秋的，就算叶修和他提过自己，应该也不至于一眼就认出来才是。

      “哈，”叶秋当然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这也是他想要告诉对方的，“我见过你哥哥。”

      “苏沐秋。”

 

       从来没有过。

       即使是在与世隔绝的时候，他在一闪而过的符阵中叫出叶修的名字，叶秋就马上猜到了他的身份，更不要说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里，苏沐秋和叶修，或者说是叶秋，这两个名字永远是连在一起的，和苏沐秋相关的事，他们会马上联想到叶修，提到叶修，他们又会很自然地问起苏沐秋。

       而现在这个亚兽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和苏沐橙相似的面容，在他的这边感触到了那个符文的联系，看到了他远超一般符阵师的实力，这些特征再联系到叶修，换成十年前，谁都能马上知道他是谁，可是如今这个亚兽却连想都没有想过，那个显而易见的可能性。

      因为，在他们眼里，苏沐秋早就已经是个不存在的人了。

      外面的情况一切都和他原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叶修现在如叶秋所说的那样，带着那个叫做嘉世的部族，一步步成为兽族的领部，然后走向更平坦美好的地方，即使自己不在他身边，坚强如他也能好好的，并且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实现他所有的设想，会有更多的人支持他追随他帮助他，让他不断向前，过得充足快乐。

      而事实上，当年他豁出性命，拼尽一切也想要保护的人，如今却被他的族民在这寒冬雪夜中围捕追杀。

     一切似乎都在撕开他残留的映象，告诉他十年过去，外面的世界早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他被丢在那个早就被历史掩埋了的天空之城遗迹中的时候，他的伴侣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年，这段时间他经历过什么？遇到过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处境？

      自己一无所知。

      要问这个满脸惊恐莫明的亚兽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而对方还在追问着“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之类的问题。

      他是谁？他是——

     “苏沐秋！”

      风声里传来的声音变了很多，却从语气到声调都再熟悉不过，苏沐秋弯下去的腰僵直了，他慢慢从把人摔出去时半伏的姿势爬起来，看着眼前两个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要告诉他们，他没听错一样，那个声音在不远处，又叫了一声：

     “苏沐秋。”

      字字清晰，似笑似叹。

      银发的亚兽在细雪狂风中猛然回头。

 

      打着伞的兽人罩着一件黑色洗得发灰了的斗篷，黑发黑眸，修眉长目，偏薄的唇叼着烟，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风雪还是本就如此，兽人的寿命长久，越强的兽人老化越慢，十年时间，对于翼虎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已经完全成年了的兽人明显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轮廓硬朗了不少，一身沧桑落拓。

      总的来说，还是变了很多。

      不过也难免，自己恐怕才是变得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来了吧。

      苏沐秋下意识抬手把被风吹得挡住了视线的头发掠到一边，视线却始终停在对面，看那个人收起了伞，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笑了一声，然后也走了过去。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一米。

      他们几乎是同时跨过最后的距离，伸出双手，将对方抱进怀里。

      风雪声、寒鸦冬鸪的鸣叫声、树枝和枯草被吹动的声音等等，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去了好远，耳边一片寂静，那一年冬季落满心底的雪似乎都在这破晓时分无声消融，化成水渗入泥土之中，唤醒了沉睡的植株，那颗落在他心底的种子从他年少至今，发芽抽枝，即便是在花开之际遭遇大雪冰封，都不曾枯萎死去，直到这一刻雪澌冰消，开出永不凋零的花。

      叶修无心去想为什么苏沐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原本的棕发变成了银色，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他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叶修将头埋在身量与他一样高的伴侣肩上，不眠不休奔波了一天两夜的疲倦都从心底漫上来，让他全身都有些无力，他早就很累了，但是他不能放松，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这一次他却很安心，就像漂泊已久的旅人一路跋涉，终于回到了故乡，见到了故居的炊烟，一直等待着他回来的人，站在门口。

      对他说，你到家了。

    “有没有吓一跳？”耳边某些人带着鼻音问。

    “吓了一大跳。”叶修闷声笑着回答。

    “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哥成熟稳重，其实真被吓了一大跳。”

    “呵，”苏沐秋笑声短促低沉，“叶修。”

    “嗯？”

    “我回来了。”

    “我知道，说好的。”

      只要活着，就会回到你身边。

      我们说好的。

 

      不过——

     “这群人怎么处理？”虽然有很多话要说，也不太乐意这个时候松开对方，但是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苏沐秋揉了揉鼻子，“都是冲你来的吧。”

      叶修看了两个被迫围观了半天，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发展方向的人，和倒在地上还没醒过来的嘉世众人，感叹了一下某人十年不见，暴力依旧，然后很光棍地回答：“把他们扔这儿就好了。”

     “还有两个醒着的人，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被野兽当食物拖回去的，”叶修终究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的意思，“我们先离开好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苏沐秋也是行事果断的人，“对了，先等一下。”

      于是叶修看着自家伴侣走到那一脸恍惚的亚兽面前，提出要借一下对方的衣服后，便十分自觉地拎起旁边还醒着的兽人转过身去了。

      在扒了两个兽人的皮外套扔给瑟瑟发抖的亚兽之后，选择借而不是换的苏沐秋把自己穿出来的蜥龙族服饰叠好塞进木盒里，一派强盗行径还十分坦然的某亚兽在把比较强的几个兽人后脑上又补上了一下之后，戴好兜帽，招呼上再度体会到那种有些囧的心情却忍不住发笑的兽人，两个人一起往伊萨城去了。

      伊萨城处于兽族领地南方，隔着丛林和群山，就是潜族的地方，自从嘉世到潜族和水族之间建起了通行的道路之后，很少再有人从这里走了，当然，少不代表没有，尤其是一些正好从丛林里带一些需要的东西的药材商和材料商。

      在苏沐秋默默看着因为各种扯皮的条约商议而练出来了一副砍价的好本事的叶修是怎么把对方三言两语砍得天昏地暗，顺带泪流满面之后，很是感慨地拍了拍叶修的肩，表示有长进干得好。

      因为搭的是顺风车，商队在已经满员的情况下临时加人，没有了专门载客的车厢，不得不把货物收拾了一下，在货车上给两个人挤出一点地方来，坐在一堆处理过了的皮毛旁边的苏沐秋很满意，他和叶修都不是对生活环境有高要求的人，能尽快离开就行，而且这车里很暖和，他把那些用来做衣服和垫子之类东西的普通野兽皮毛收拾好，自己爬上去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好，招手让叶修上来靠着他睡一会儿。

      “眼皮都要耷拉到地上了，来睡吧，这种时候我们总要留一个人醒着应付突发状况，你先睡，到了晚上换你守着，”苏沐秋一路上大概听叶修说了现在的状况，同意叶修先离开这里的打算，“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这样才能养足精神。”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近乎神奇，不需要多说，只是听了叶修三言两语概括的经历和现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并且决定和他一起，甚至已经开始做一些打算，对他说，“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而这些在两个当事人看来理所当然。

      不是身为伴侣的盲目支持和依从，相反苏沐秋一向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做事也有他自己的套路和原则，他是作为叶修战场上并肩的搭档，在了解了叶修的行动，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后，认可并自然而然把自己也算进这份意图里，叶修也不用问他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彼此理解，同进同退。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默契，而这份默契半点没有因为分离的时光而消褪。

      在叶修说了外面的现状时，叶修自然也从苏沐秋这里知道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包括是怎么活下来的，去了哪里以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对比起叶修，苏沐秋要说的其实并不多，他这十年来的生活堪称重复单调，很快就能说完，如果不包括他从那蜥龙族浩如烟海的记载中新发现和学到的东西的话。

     车厢外马蹄声和马车木板晃动的声音以它们特有的节奏一声声传来，而车厢里苏沐秋叨叨个没完，叶修半坐半躺，整个人微微侧着蜷起身，抱住苏沐秋的腰，不一会儿就在这样的背景音里睡着了。

      在确定自家兽人已经睡了之后，苏沐秋停下了滔滔不绝的符阵发展新思路科普，转头静静看着爱人睡着后的面容，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靠过去，像以前一样，在那双阖起来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好梦。”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

 

      在苏沐秋想起说好的去找某些还等在风镇的人之前，叶秋就已经自己领会到苏沐秋的去向了，在和虽然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态，但依旧红了眼眶落了泪，吓得叶秋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说什么才好的苏沐橙交流完目前的状况之后，一夜都没等到苏沐秋消息的叶秋翻了个白眼。

      “一般来说你哥绝对会过来和我汇合的，否则他那副样子而且身无分文，怎么去嘉世找你们？”叶秋揉了揉太阳穴，“除非他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

     “你是说，我哥碰到叶修了？”虽然天大的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导致她情绪激动久久难以平复，但这并不影响苏沐橙和叶秋理智地交流。

     “即便不是叶修那家伙，也八成遇上了嘉世的人，让他知道了发生什么了，”叶秋想到苏沐秋带出来的那一盒子攻击性符阵，觉得苏沐秋撞上那些叫嚣着要抓他家混帐哥哥的人的话，以苏沐秋的性格，那场景一定很可观，“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两个凑到一起，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叶秋思索了一会儿，下了决定：“风镇很安全，你和那位芙尼小姐先留在这里，等风声过去，然后他们肯定会来联系你们，到时候我送你过去和他们汇合。”

     “毕竟到时候明面上的问题虽然没有，暗地里可就说不清了，无论谁来通知你们，跟着我回雅格斯的队伍一起离开总归更安全些，等你到了他们身边，安全问题也就不用担心了。”

     “你不要马上返回中央城吗？”苏沐橙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叶修说过，你们似乎是不能离开中央城的。”

      “那是成年之前，成年之后就没有那么多束缚了，”叶秋耸了下肩，“而且我就在风镇，也没有离开雅格斯的势力范围，放心吧，没问题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苏沐橙这句话是由衷而发的，如果没有叶秋，只怕她哥哥还困在那个遗迹里，并且陪伴他度过漫长孤寂的时光。

      叶秋眨了一下眼睛，笑了起来，他一直表现得很稳重有礼，言语温和，就像那些传承大族中教育出来的典范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周全优雅，完全看不出和叶修相似的地方，直到他笑起来之后。

     叶秋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这些年，苏沐橙作为苏沐秋的妹妹一直陪在叶修身边，并且支持他配合他，而自己是叶修的双胞胎弟弟，一直和苏沐秋隔着符阵交流来往，似乎连带着，他和苏沐橙两个人之间也没有陌生人初见的隔阂感。

     “不用谢我，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你说——谁？！”终于赶来了支援的兽人领队在旁人帮忙把昏倒的人搬走的时候，从唯二醒着的兽人这里得到了一个近乎白天说梦话的答案。

     “苏沐秋？！这不可能。”对于所有人都被放倒了这点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对方是叶秋，要放倒他们并不是难事，但是把他们放倒的其实不是叶秋，而是苏沐秋这一点就无法接受了，“苏沐秋十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那人一定是别人假扮的，大概是苏沐橙假扮的。”

     “可是，可是我亲耳听见叶，那个人叫他苏沐秋的。”一边裹得严严实实的亚兽讷讷地开口道，“而且那是个雄性亚兽。”

     “那就是别的人假扮的，毕竟他的朋友可不少，而且你说那个亚兽是银发，这不可能，亲兄妹的发色和瞳色都是一样的，看苏沐橙就知道，苏沐秋应该是棕色的发色。”兽人很笃定。

     “可是，叶秋说——”亚兽觉得兽人说的有些道理，可是那两个人当时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假扮的。

     “什么叶秋说叶秋说的，”领队来支援的兽人显然和叶修有过接触，对于“叶秋说”毫不在意，“叶秋说的话能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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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君：叶秋说的话能信吗？！(゜皿゜メ) 

嘉世众：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_(:з」∠)_。

叶秋：关我什么事？！(╯‵□′)╯︵┻━┻

叶修：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