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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企鹅🐧

荣光 70

70.

      和实话实说的叶修一行人一同回到富力布利的,还有本就已经说好了要一起进入六星防护阵的张佳乐,以及如今在水族中举足轻重的方明华和甲族的族长韩文清,方士谦虽然有心帮忙,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微草在王杰希回去之后必然会有一场大的动荡,他要留在王杰希的身边应付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除却如今不知辞去首领位置之后去了何处的魏琛以及已经踏上了旅程的木桑教授,当年一起进入密林的人,也就剩下他们四个了。

       叶修和张佳乐进入密林的原因很简单,韩文清和方明华如今站在不同的族群立场依旧能以个人的名义来帮这个忙,却完全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了。

      或者是那场末日狂奔一般的征程里还远没有冷却的血。

      所幸这次深入密林可以沿着当初六星防护阵各个阵点相连所留下的直通密林中心的防护阵残留痕迹前进,因为光幕自身的防护性,这些曾经连通阵点的地方完全没有野兽和荒兽经过,算是相对安全的一条道路,尤其是最深处荒兽在那时一场彻底地崩毁中早就离开了空间碎裂的龙墓。

       细细碎碎想了很多,叶修这三年来第一次脑子里不断冒出毫无关联的念头,却没有一只手来把它们仔细归纳到它们该存在的地方,变成一段理所当然的进程,只是躺在那里,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像任性的孩子,无力的管束让他们反抗得厉害之后,彻底地放纵则让他们跑得没影了。

       是的,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既定的预感如同一只溺水的海鸟,挣扎的片羽都被海浪淹没,只是或许它还能飞起来,一切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在这忙碌到完全没有精力去多想的三年里,他一次又一次这样暗示着自己,有时候他的确能够感受到时间的力量,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丝丝切切的痛,如同寄生在骨血里的水晶铃兰花,枝叶一点点缠绕紧密,午夜突然醒来时,那种空茫和失落如同花就要开放时撕裂绿色花苞时的感觉,思念以一种可见的速度蔓延,缓慢得让人窒息。

       只是渐渐的,他已经能够习惯远比当初宽大的床铺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习惯了每次会议或庆祝之后散场,独自一人走过嘉世红枫树下的小路,习惯了心口只有一个心跳跳动声的感觉。

      他曾这样度过十五年,当他重新回到这样的日子时,居然一度陌生到完全捕捉不到曾经的痕迹。

      他的世界里,不知不觉间已经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写着那个人名字的东西,满到让他自己都险些无处立足。

 

       在翻阅叶秋给他的那本笔记时,他看过这样一个故事,笔记的主人在完全阴暗的河道中找到了一条雪鲟鱼,雪鲟是一种美丽而奇怪的生物,它常常和一种叫做缨鸟的生物共居,循着缨鸟就一定能找到雪鲟,但这一条雪鲟似乎是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并没有缨鸟相伴,笔记的主人把这种条雪鲟带了回去,养在自己的住处。

      这条鱼在熟悉了自己新的家之后,依旧安然地生活着,直到来年花月,一只缨鸟叼着花籽飞进他的家中,日复一日,这只缨鸟将雪鲟所在的鱼盆周围种满了各色清艳的花,闲暇时就停留在花枝上唱着也许雪鲟也能够听懂的歌,于是那段时间他常常能见到雪鲟浮到水面上,如同初雪的洁白鳞片仿佛都要在花月温暖的阳光下融化。

      可突然有一天那只缨鸟飞了出去,就没有回来。

       笔记的主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那只缨鸟遭遇了不幸还是自己选择了离开,无人可以回答,它仿佛就是误入的孩子,留下一室灿烂和香气,就又消失了。

      在那之后,那条雪鲟鱼再也没有浮到水面上来过。

      起初笔记的主人是用带着讶异的笔调描述的,人生一场美丽的邂逅,为何要为此感到如此悲伤?悲伤又为什么会如此长久持续?

      后来,笔记的主人在下面又补了一句。

      悲伤是难以持续,思念却历久弥新。

 

      六星防护阵的开启其实挺简单,防护阵的开启流程都差不多,开启凭证和能够阻断力量联系的池山木或者星磨石,在既定的方位,打开一个和门一样出入口,只要持有凭证就能够出入,就像富力布利学院的防护阵一样。

      只不过进出六星防护阵的凭证是翼虎一族的族徽,一个黑色的王字变纹,刻在白色的底座上,张扬华丽。

       这种东西是必须有血脉的加持才能激活生效的,现在分发到他们手中的,是翼虎族原本族人的族徽凭证,由高级的符阵师刻画,然后以佩戴者的血激活,别人可以暂时持有,但是无法拥有,所以两个月内,这个族徽如果还停留在这个人的手中的话,就会自动失去效用,直到回到拥有翼虎族血脉的人手中。

       就像叶修上一次在富力布利学院见到的那个叫做张新杰的赫提拉所佩戴的那个族徽一样。

       叶修之前离家的时候没有带上这东西,不过后来自然拿回来了,只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拿出来,也从中央城来的主事者那里拿了一个塞进口袋里。

      金色的光幕被缓缓打开了一道入口,持有凭证的人走进去,而没有凭证的人则被拦在了外面,即便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地方似乎还是有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在穿过这扇无形的门时,能够感受到一种温水一样的触感扫过全身,然后,那个被防护阵隔离了三年的世界便触手可及。

       朝花节已经过去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密林里却还依旧阴森透着寒意,密林外围特有的,在千年来这条防线上所流的鲜血滋长下生得茂密的黑枞木枝干嶙峋,总给人一种阴冷怪异的感觉,再炎热的天气,在黑枞木下都依旧有种从骨头里散发出的寒意。

       往年他们即便来到防线上也是在冬季,那时万木凋零,这种树木还没有那么显眼,如今绿荫葱葱,唯独这些黑枞木依旧有枝无叶,形状奇诡地站在最前面,实在让人很难忽视它们。

       “长得也太寒碜了。”叶修摇了摇头感叹。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张佳乐在另外两人无声赞同的目光中开口道,至于那些跟着一起进来的兽族和中央城的人在他们的面前还是不太敢说话,即便是兽族的,有叶修在,可是看着霸图首领那副气势,深深觉得自己开了口就要把那人的目光引过来这种情况,想想就比那些“寒碜”的黑枞木还让人背脊生寒,自己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保持沉默的人显然不包括早已经习惯了韩文清那张虎着的脸的叶修,确切的说,他似乎就没什么怕的东西,他不光不怕还往上凑。

       “哎,我说老韩,那天在六族会议上抢在你前面说话的那个小孩儿是谁?”叶修一点都不忌讳这是别人部族的事,“胆子够大啊,你这个首领还没开口他就先开口了,虽然应该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你把这么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带来本身就挺奇怪啊。”

       韩文清这回倒没有对叶修施行一贯的冷处理态度,很是平静地回了他一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当然就是代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的。”

      “啧,我可听说了,”方明华摸了摸下巴,“他们说那人回去被你骂了个昏天暗地,恨不得没出生过,第二天就被打包送走了,想给他说情的被你一块儿骂了。”

      那人之前开口就针对张佳乐,如今说到这人张佳乐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倒没有疑心韩文清什么,毕竟韩文清的为人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个行事作风再简单直接不过的人,霸图这些年在他的影响下越发豪烈了,这个人似乎就是这样沉稳坚定地冲在最前面,一往无前,无论前方是什么,也绝对不会放慢脚步,即便是万丈高山也要踏平的气势,这样的人是不会以贬低别人来昭显自己的实力的。

      何况韩文清是知道张佳乐的实力的。

      叶修的重点却显然不在这上面:“啧,内部发生的事儿第二天连明华他都知道了啊,老韩你们霸图内务实在是需要一个统筹的人来帮你管管,关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人应该呆在什么位置上,还有情报和文书的管理之类,你这个性格只能对外,对内的事务处理还是失了条理和细致了,毕竟都是些琐碎的东西,这些可不是一顿骂就能解决的,如果能做好也能帮你凝聚人心,减轻负担压力不是。”

     “不过这样的人要够细心,还要能够融入你们霸图的气氛,不太好找。”

      叶修的眼光一向精准,看出这点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但是能够这么无所顾忌地随口说出来的也就是他了。

      韩文清自己也是明白的,对于自己的短板和长处他很清楚,但是诚如叶秋所说,这样一个人,不太好找。

      轮回的方明华,微草的方士谦,嘉世的陶轩不说,就是叶秋自己也是出了名的掌控全局能力极强的人,无论内外,张佳乐看起来华丽到像个空架子,但作为亚兽,他天性就比一般兽人细致得多,如今的百花可以说被他整治得再妥帖不过,蓝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以团结宽容为著称,团结本身就是在有意识的规划清晰之后才能达到的,否则不过是一团乱麻罢了。

      唯独霸图,他对霸图内部的管制目前还是停留在强权的压制上,这种压制可以平息波澜,却无法凝结所有人的力量向前,他需要,霸图的前进需要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霸图首领有些凶相的面容没有一丝动摇。

       叶修啧了一声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韩文清说了他知道,那就会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中央城派来的人看了这两人一眼,他倒是没想到在外人口中说是不合的两族首领其实私交还不错的样子。

 

       不过平静的对话也就维持了半路的样子,终于还是有路过的野兽发现了这一行陌生人的踪迹,只是这顶多A级的野兽还没靠近就被一只压抑着情绪的张佳乐一个爆破符阵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

     “我去张佳乐,你瞄准点儿啊,八级的符阵炸一个A级的巨食兽浪不浪费。”

      方明华倒是没对这种挥霍行为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往张佳乐身上拍了个力补符阵,他平素的作风和方士谦有些相似,只不过比起方士谦的阴晴不定,他就像是他曾经用在格斗场的名字一样,且歌且笑,从容自若,但是纵然是再洒脱不过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此刻都不由渐渐紧张起来。

      他们离当初的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

      张佳乐打开随身带的水壶灌了一口,这一次进来说是探路,其实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是来找当初并不曾回到富力布利学院的那两个人罢了,一路走过来耳边鸟鸣虫叫杂乱,并没有半点或减,风里有着草木清味也有着泥土和兽类生活留下的腥气,被封闭了这些年,几乎没有半点人迹,因为季节不同,四周景色也和他记忆中的相差很大,只有一两处还和记忆中那条怎么也无法忘记的路吻合起来。

      他忍不住四处张望着,毕竟当时据魏琛从莫斯兰斯手中接过他的木桑教授说,那人是替他们断后留在了最后,那时他虽然受了伤,但是总也不是必死之局,也许他就在这密林中的某一处,也许,也许他一直等着六星防护阵完全开启的这一天,这么大的密林,即便今天找不到他,也不能证明他不在别的地方,毕竟三年里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不是吗?

      像是寻求赞同一样他转过去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叶秋。

      叶秋脸上那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意已经找不到痕迹了,他似乎察觉到了张佳乐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

      一些他能懂但是说不清的东西在翻腾着,他耳边似乎又回响起百花瀚海城上猎猎的风声,吹起花海中的落花,那时那人曾经穿过花海人潮走过来,凌乱的花瓣挡住他的视线,仿佛点点红艳都烧成他身周的烈火。

      那是他的伴侣,他的爱人。

      百花瀚海城中携风带火的少年兽人,狂傲不羁,重剑葬花,最是不管不顾的疯狂快意。

      如今凋零繁花哀哀烈火,都化作了血色。

      冷到了极致,也热到了极致。

      这样的血色在他的心里,梦里,也在此刻对方的眼里。

      清澈的河流如同捆束着那日记忆的透明绳索,已然横亘在他们的眼前。

 

      河对岸一片狼藉。

      他们当初带回了同伴的尸骨,没有去管那堆积如山的荒兽尸首,三年过去,那些皮肉早就被同类吞食,或是自己腐烂,只留下发红发黄的骨架遍地凌乱。

      让人作呕的气味始终散不去,此刻却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了,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在其中走着,留意着。

      突然方明华开口叫了一声:“叶秋。”

      他声音艰涩到微微颤抖,众人闻声都停住了脚步,叶秋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你看。”他弯腰从丛生的杂草中双手捡起了什么,小心擦拭后转过身。

      叶修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把,断了弦的,银色长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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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弓弦断,旧梦难圆,花火凋零,寸寸成灰。

我想了想还是半夜发好了,反正这时候我一定睡着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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