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 41
41.
方士谦说是“谁知道呢”，但其实已经落实到行动中去了，基本上一有时间就往一年生那边跑，他也不缠着王杰希，似乎更多的时候只是在观察他，发现他有困难的时候才出声，给他讲学院里教授的脾性和习惯，包括哪些人更喜欢什么样的学生，和学院里的一些学生，其中他格外出卖了一下同是禽族的郭明宇。
但是他也不说自己是在追他，只说王杰希还小，他只是觉得他很有趣，王杰希其实对这个据说极为天才的亚兽了解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父亲和他讲到，说他如何如何厉害，在力补上的成就已经超过了很多的知名强者，而且还能兼顾全局，是个大局观很强的亚兽，如果不是因为只是亚兽的话，父亲甚至想推荐他作为下一任首领。
所以王杰希对这个见过几次的亚兽更多的是好奇和些微不服气的。
直到去年的朝花节，父亲把他交给方士谦照看，这个完全不像是亚兽的人指着他的眼睛，说那是蓝天和微草的颜色，这是第一次有人毫不避讳也不带嘲笑地直言他的眼睛，满满的都是赞美。
本来他在看到这人坐在招生席位上还是有些高兴的，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见到熟人，总归是高兴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方士谦一见面就和他开了这么个玩笑。是的，玩笑，王杰希从来是敏锐的，他几乎一看到方士谦的神情就确定了他是在开玩笑，无伤大雅，但是还是让王杰希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确切地说是，对方就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在逗，没有把他作为一个可以同等对话的对象在尊重，所以他才有些不高兴地说不认识他。
其实事后他想了想，自己在对方眼里的确就是个孩子，是他有些敏感了，应该去和对方道个歉，结果还没等他找过去，对方先找过来了，而且还天天来，一副缠上了自己的架势，却又没什么目的，只是在观察自己，甚至帮自己，这让王杰希有些疑惑了。
“当真被老魏说中了？”叶修靠着苏沐秋翻着三年生的新书，右手臂动了一下，却邪就在他右手臂上，虽然已经带了一个夏天了，偶尔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现在不确定，但是你要知道，当你把大把时间都花在这个人身上，观察的言行举止和性情习惯，就算你一开始只是好奇，也会渐渐喜欢上对方的。”苏沐秋查找着几样材料的属性，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叶修。
“怎么？经验之谈？”叶修闻言凑到苏沐秋耳边笑问。
苏沐秋斜了他一眼，不搭腔：“士谦自己心里有数，他是再聪明不过的，既然他放任自己继续下去，想必是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吧。”
“啧，这么说起来，算是一见钟情了？”叶修咂咂嘴，“可是他只有两年时间了啊，王杰希还没成年他就要回微草去了，还是说他也打算留校？”
“士谦怎么可能留校，丹鹤一族在微草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且他声名在外，等他一毕业大概就要回去接手他父亲的位置，而他父亲据说准备去南方了。”苏沐秋和方士谦同舍一年多，相识两年多上三年，对他的情况比较了解了。
“南方？”
“候鸟的迁徙，他们本应是来回于南北方的种族，但是微草在北方，所以很多禽族定居在北方，可是在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脱离自己的职务，去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他们就会前往南方，然后在那里终老死去，这也叫‘归巢’，士谦是这么说的。”
苏沐秋这个学期的学业并不重，在跨过了瓶颈之后，后面只是要学习更多的知识而已，各种各样基于独属符文的符阵，让他知道自己在成为了九级符阵师之后离叶华口中的顶级九级符阵师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是越到顶尖越难以实现大的进步的，只能一步一步去累积进行。
“苦心孤诣，你还是个孩子，我知道。”叶华笑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苏沐秋的头，但是苏沐秋站得稍微偏离了些他的角度，使得他伸手的动作看起来像是一个盲人在空摸什么，苏沐秋抿了抿唇，向他的方向挪了两步，让那只空幻的手停在他头的位置。
“我也曾经少年成名，但是在这段孤身等待的漫长时间里，我渐渐想通了很多东西，”叶华摸了摸自己的手，“一个人要学会等待和习惯寂寞。”
“那些潮涌而至的声名，汹涌而来，也会匆匆而去，带来的利益和喧哗如同涨潮和退潮，最后只留下海水浸透过的沙地，而符阵的钻研本身是一件孤寂的事情，如果你不能学会享受寂寞，那么你是不能走得足够远的，或者说，你终究会在这条路上，忘记自己是谁。”
“力量让人迷醉，而随之而来的地位权力则让人迷失，虽然我们并不认识，但是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后辈和学生了，在真正进入下面的课程前，我想和你说一些题外话，希望你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一些。”
“不要让你的独属符文渐渐失去它的力量，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忘记你的初衷，你为什么而拥有这个符文的，如果力量偏离了原本的道路，那必然就会衰弱。我们常常会为了守护而去追求别的东西，最终回不到原点。翼虎一族对于精神力的推崇，是纯粹和勇气。”
“向前的勇气，承担的勇气，勇气说来简单，似乎只要胆子够大就可以做到，其实那不过是莽撞，真正的勇气源于智慧和责任，而纯粹就更不用多说了，越纯粹的力量越强大，但是人心总是过于繁杂，世间没有绝对的纯粹，但是我们还是向着这个方向追寻着。”
“这些需要时光去体会，有的时候我们会发现，世俗不能理解，时间似乎也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被掩埋，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和光彩，其实，你只是需要接受和等待。”
“力量是需要积累和沉淀的，人也一样。”
“和叶华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感到越惋惜，这样的一个人，却得到那样的结局。”
叶修看着已经沉默了整整一天的伴侣终于开了口，忍不住也松了口气，只不过苏沐秋的话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说到叶华身上去？
前天的时候，他们系的系长把他叫去，说是苏沐秋花费了大半年时间所画的那张防护阵图出了问题，并不是苏沐秋的设计不好，而是施行不起来。
“你这几个重点的布防位置是他们各自部族的地方，虽然院长已经亲自出面说明这个防护阵的意义，但是他们不能接受富力布利学院的布防位置进入他们的领地。”萨兰似乎已经生过气了，神色很是疲惫，还有对苏沐秋的歉意以及关怀，“院长的意思是答应的事就是答应了，只是学院短时间内大概不能将这个防护阵落实了，你作为设计者，应该让你知道。”
花费了大半年时间，日夜不休做好的设计最后只能束之高阁，成为空谈，当叶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上没有反应，甚至没有响应那个偶然听到的学生的义愤，包括对于那几个短见的部落的指责，但是一放学就跑到亚兽那边教室去找苏沐秋了。
结果苏沐秋一直不说话，只是有些疲惫地靠着叶修，今天也一整天没说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口，却一开口就是关于叶华。
“你，没事了？”叶修轻声问。
苏沐秋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纸笔来：“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的问题，光顾着地形，忘记了这几个部落是以封闭保守著称的，同时也只能说那份设计的优势还不足以打动他们。”
“我答应了为学院做的防护阵，老冯虽然说条件不变，但是我说到做到，既然前一份还不足让他们退步，那么就做到最好，让他们无话可说。”
苏沐秋说着笑了笑：“没什么，不过从头再来罢了。”
苏沐秋说从头再来就是真的从头再来，将之前的设计全部推翻重来，特地和教授申请周末外出，一处一处走遍了学院四周的地形和位置，亲手画下学院的地形图，站在九级符阵师的高度开始设计一份攻防合一的防护阵。
其中间隙的时候还在构思他的自用银武，这份银武设计因为不需要给叶修一个惊喜，所以几乎每一点构思过程他都和叶修讨论过，这不是一般的弓箭，而是一把重弩和轻弓相结合的武器，尤其是重弩部分，按叶修的话来说那就是“苏沐秋你这是要把人家连房子一起炸平了的节奏啊”。
不过他的主要心思都还放在布防图上，却邪从构思到着手设计不过花了他半年，这套轻弓重弩却是他从设计却邪时就开始构思了的，断断续续直到冬天还没有完成，不过他也不急。
“等我把这份防护阵的图纸交过去再弄这把银武，而且最近我在做这份防护阵设计的时候有了一个设想！”苏沐秋有些兴奋地趴在椅背上对叶修讲着他的想法，“前几天叶华和我讲到符阵的立体性，从来人们都认为在图纸上画出来的只能有一个平面，哪怕是落实在银武上也只有一个平面，但是其实借助独创符文的精神力为中心维系的话，完全可以将之变成一个立体构造！”
“我想试一试，”苏沐秋的眼里是叶修从没见过的激动和光彩，“我想试一试，将不同的银武结合起来，通过变化组合将符阵的内容扩大，形成立体的符阵，做一把前所未有的银武！”
叶修叼着烟斗，侧头看了看认真等着他回答的伴侣，看看他手上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防护阵图，唇角勾了起来，像之前每一次苏沐秋和他说着自己的创新念头时一样：“行啊，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不过在这一年他们要面对的问题是，原本可以让苏沐秋埋头画图的冬天，今年，他们必须要去参加兽潮了。
“小橙你别担心，我和叶修两个人绝对会好好回来的，兽潮虽然危险，但是大多数人都平安回来的不是吗？何况是我们两个。”在出发前夜，苏沐秋几乎整夜都在给苏沐橙做思想建设，“木桑教授的意思是让我和他一起主持符阵，我说不定连战场什么样子都见不到呢，叶修我也会看好他的。”
“我哪里需要你看啊，刚成年的兽人据说全程都是防守放哨，也就是把前两年的事情从做半个月到做全程而已，说是为了保护孩子，”叶修听了魏琛他们这些已经参加了一年兽潮的家伙反馈，对这次的任务心里都有数，“其实我哪里需要他们保护？”
“这倒也是实话，”苏沐秋抽了抽嘴角，想到叶修用却邪和他过手的情形，他还是早点把防护阵完成，然后把自己的银武做出来吧，“不过潜族那边和吉利防线的兽潮强度也不一样，这几年的天气越来越糟糕，去年造成那样大的伤亡，虽然害怕造成恐慌没有张扬，但是很多教授，包括荣耀史的红金教授都认为，可能是‘寒集’到了。”
说到“寒集”苏沐秋的神色冷肃了起来。
“上一次的‘寒集’还是七百多年前了，连续六年的天气越来越冷，兽潮的强度也越来越强，最后一年从秋末就开始了，源源不断的兽潮，整个密林的六族防御几乎全线溃散，死伤惨重，不过六年时间，大陆上的人口减少了超过四分之一，轮回的尸体海葬都起了海潮，没有一个家庭在那次天灾中完整存活。”
这些事苏沐秋可以和叶修说，却不能当着苏沐橙的面说，所以直到苏沐橙睡着了，他才提起，现在的情势之恶劣，让所有知情人都如同有重石压在心口，面对很可能就要重演的悲剧，说到底也是束手无策，兽潮加上天灾，再强大的人也只能努力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甚至是救助能够救助的人而已。
何况在那六年中，死伤最多的恰恰是强者，最后大陆上第一次达到了兽人和亚兽的人数比例近乎持平，那伤亡的四分之一几乎全部都是冲在最前方的兽人，存活最多的是还未成年的幼兽，在第六年的时候，甚至一些已经进入了衰弱期的老人都坚持回到了防线上，只有孩子在成年兽人支撑起的防护下过着相对安定的生活。
历史上清晰的一笔一画，都是对那场寒集造成的灾难血泪的描述。
悲壮而惨烈。
他看着叶修的右手心，上面翅膀状的精神烙印依旧鲜明，之前有人看到叶修手心的这个图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都被叶修糊弄了过去，而懂一些的高级符阵师亚兽则认为这是苏沐秋的独属符文，画在伴侣手心纯属秀恩爱，两个人听说之后也就是笑笑，没有回应，人家也就当他们默认了，这个说法便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也就再也没人问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份关系着兽人命运的千年夙愿。
也是挽救即将到来的灾难伤亡的最后希望。
“我一定会在明年冬天到来之前把这份烙印读出来。”苏沐秋手指在这个烙印上抚过，“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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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过了生日之后开始一路狂奔了的lo主，咳咳，四十章的糖已经撒够了吧，少年伞哥的存在感已经刷足了吧，好了，我们开始向前期最后阶段过渡_(:з」∠)_
关于寒集的现象，前面应该已经有苗头了，一年比一年冷，情况一年比一年恶劣_(:з」∠)_
喘口气，冷静一下，let`s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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