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风雪5
发完遁，除草完毕~后面的等哪天想起来再码吧_(:з」∠)_
5.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江城因依江而建著名，枫江起于西北兆仪，东入凌海，蜿蜒千里，穿过九省十六州。
叶修找到苏沐秋的时候，他正坐在枫江长堤上，身边放着一坛酒。
苏沐秋看了看坐到身边的叶修，心里有些别扭，他苏沐秋的确什么都会，唯独对医术一窍不通，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自己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他只觉得北疆太冷，加上修炼一直没有突破，叶修察觉了，却这么拐弯抹角的折腾，若是有事，就治病，没事也省的自己和他一起担心，叶修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棱角分明，也温柔入骨。
不过，“看来这门功夫我是练不好了。”苏沐秋不能说不沮丧，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
“这是我自创的一门功法，我想将人体六脉相通，经络逆行，真气可以随意流行逆转，这样可以将诸般迥异的功法随时运行转换，我试了试，也的确是可行的，但是心脉脆弱，居然强行修炼引心脉受损，到了这一层终究难以再推进了。”苏沐秋将册子扔给了叶修，抓起手边酒坛，又灌了一口，他动作过猛，从唇边溅出的酒水顺着下颌，脖子，浸湿了领口衣襟。
“你少喝点，省得等会儿哥还要把你背回去。”
“叶修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苏沐秋翻了一个白眼，“《君莫笑》，这下真是惹人发笑了，功法在，功力不足，心脉脆弱，难以补全，也练不成。”
苏沐秋觉得头有点晕，但是心底难受失落，让他完全可以忽略这点了，他花了三年时间，无数精力在这套功法上，一旦练成，天下武功招式，皆可化入其中，一法通万法通，可以说是震惊天下，名垂千古的一脉之宗。
如今都成了泡影，让他怎么能不难过。
“本来，还准备过些日子做出武器来，切磋时吓你一跳来着。”
叶修没有说话，静静翻着那被苏沐秋扔给他的册子，叶修不能不叹服，这般奇思奇巧，可以说是天纵奇才，方能有这样的设想，并且真的创出了这样的功法！
这样绝世的武功，最终只能被封存，叶修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有多优秀，他此刻就有多惋惜。
两个人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明月东升，苏沐秋抬头看着江上月明，千里风波，远处隐隐传来竹笛的声音，吹得并不好，转调生涩，节拍还总是错漏，在这静谧的晚风中，别有几分笨拙的淳朴，潇潇然铺了一身。
突然，他转身对着叶修笑了：“只不过从头再来罢了。”
青石长堤上，提着酒坛的苏沐秋，长发被吹得有几分凌乱，因为喝了不少酒，两颊生红，有桃色从那白皙的皮肤下渗出来，他的眼睛是清醒明亮的，笑得潇洒疏朗，心中仿佛有一片浩荡天地，那里有一轮明月，回照山塘十里，万丈红尘。
也照亮了他月下舒展开的眉目。
云开云散，天风缱绻，浩然自在，悠悠天钧。
那是叶修一生不曾向人言说的场景，午夜梦回，刻骨铭心。
那一夜，两人就着江上月色，说了很多。
苏沐秋说到幼年记忆隐隐还记得，有父母家人，母亲是个文秀女子，父亲性情温厚，书香传家，后来一场火，烧了一切，他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沐橙，跌跌撞撞，在夜色里跑了很久很久，沐橙一直很安静，直到自己停在了紧闭的城门外，才惊醒，哭叫起来，他那时候还不会哄妹妹，眼看着妹妹哭得没力气了，在怀里一抽一抽的，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结果小橙反而不哭了，还伸手抓着我的手指，我看她，她冲我笑。”苏沐秋身体微微晃着，眼底有流光带笑。
到底还是孩子，这样折腾了一夜，他高烧起来，被第二天开门的守城士兵送到了医馆，医馆见他衣着还不错，便给他看了，也帮他照看着妹妹，还没等他清醒，官府的就来问，但是他其实也记不清了，便被送到了育生堂。
这一呆，又是四五年，在他十岁那年，育生堂因故被关了，那官府当差的许是收了人银子，要将所有孩子充贱籍卖给商家，他便带着沐橙翻墙又跑了。
他童年的记忆中，最多的就是跑，家中被毁时，被人责骂追打时，偷偷带沐橙出去玩时，他抱着沐橙，等沐橙大了些，就背着她，奔波流离，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妹妹，他是哥哥。
“你呢？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有一个弟弟？”
那次叶修说其实沐橙喜欢重弩，就让她练就是了，反正将来他们也会是江湖人，苏沐秋一点儿不这么认为：“要走什么路，是要小橙自己去选的。”
“小孩儿耳濡目染都是这些，你还指望她将来去给你考个女状元回来不成。”
“若是她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你耳濡目染还都是官场往来呢，怎么没见你也当官儿去。”
“怎么说，我也有个弟弟，我了解啊！”
“弟弟？你弟弟多大？”
“唔，比我小一天。”
“双胞胎？！”
“嗯。”
“滚！”
叶修显然也想起来了那次两人谈话的内容，笑了起来：“我的弟弟啊······怎么说，就是个傻小孩儿，说是只比我小一天，但是架不住我成熟啊，所以他就一路幼稚到了头。”
叶修的童年里其实并不都是官场往来，他父亲挂着侯爵封位出生，却投了军，如今的地位都是刀山剑雨中拼出来的，常年领兵在外，聚少离多，明明是最亲不过的人，第一次见到却已经是他六岁的时候，那时他和叶秋两个人爬树掏鸟窝，确切的说是他撺掇着叶秋爬上去，自己坐在下面看着，一回头就看见了叶将军，叶将军一声吼，吓得叶秋从树上掉下来，叶修做了垫子。
从那天起，叶修就和他家老头子不对付。
军营中讲的是令行行止，叶将军言出比山重，从没人敢质疑，也从来没有出过错，他要他的儿子，也按着自己的设想去教育成长。
按理说，双生子，性情头脑喜好都应该差不多，但是叶家兄弟就是这样任性自我地冲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叶将军把他军营里的一套用在了自家儿子身上，渐渐的，叶秋学会了低眉顺眼地听话，暗地里默默捉摸着怎么逃家，叶修身为长子，却学了一身反骨的桀骜，十岁就能嘲讽他爹“一声吼就算不能斥退十万大军，至少也能把咱家屋檐上的灰震下来三层，何等威风！”，气得叶将军抄起马鞭就是一顿抽，最初几年还能武力镇压，后来别说叶将军，就是府里的护卫一起上，鸡飞狗跳，也撵不着他了。
然后他就在十五岁那年，截了他弟弟的胡，跑了出来。
其实要真说找，以叶帅如今的地位，连皇帝也要敬他三分，还怕找不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儿子？说到底，叶帅还是最喜爱自己这个长子，天资绝高，性情也像年轻时的他，他以王侯之尊投身军旅，如今他的儿子，放着光明坦途不走，偏向江湖寻自由，那就让他去吧，总归，会有回来的那天。
这些，叶修和叶父心中都有数。
只是江湖太大，叶修的心也太宽，走远了，就很难回头。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说着对方，讲到将来，苏沐秋还是想把兵器做出来，就算练不成，这件兵刃也可算全了他的念想，两人又就这点争论起来。
说到口渴，叶修顺手就拿了苏沐秋手里的酒，一口灌下去。
最后是苏沐秋把叶修背回去的。
以前他是这样背着苏沐橙的，如今这个相识两年的少年同样伏在他肩头，苏沐秋也喝了不少，便不用轻功，慢悠悠走过城郊小路，前几日江城下了雪，城外树上积雪还有不曾化尽的，风一吹，纷纷扬扬，便落了一头一身。
冷的雪，热的呼气，都在耳边。
天色已经见晓，而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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