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中）
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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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班门弄斧了。”苏沐秋摇摇手，示意叶修继续。
“我没有见过案发现场，只能就目前的一些信息做最简单的推理。”叶修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似乎是没有在意苏沐秋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也可能是已经有了定论，“这三个受害人加上你，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生活在不同的圈子和地区，属于不同的年龄和职业，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是本市人。”
叶修的食指和中指用夹烟的手势夹着一支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迎春花，迎春花的花语是希望和永远相爱，留下被摔碎的迎春，并且露出埋在花盆里的尸体遗失部分，可见这个凶手十分骄傲，受过相当好的教育，能够抹除重案组调查人员所能注意到的线索，属于高智商犯罪人群，思维缜密细腻，目前处于情绪激动甚至愤怒的阶段，并且会留心花的花语，字迹清秀。”
“这桩案子的源头应该是一个女孩，喜欢迎春这种并不华丽的花，对感情真挚，乐观坚强，当然并不排除凶手本身就是一个女性。”
叶修慢悠悠地说着自己的判断，并不解释为什么，只是看着自己主顾的神色，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对于耳朵这一点我本来也不解，但是看到你，我有些明白了，对方或者那个女孩，喜欢听歌，也许自己也会唱，将耳朵这个部分割下来，说明，这个女孩离开了，甚至是——死去了。”
“你的住处不是前面那几个人那么容易得知的，这样的高档区域，我刚刚来的时候问过，陌生人完全不允许进入，能够知道你的住处，说明对方长期关注你，并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出了你的住处，并且通过一些手段，进入了这里。”
“他（她）对这个地区的路线以及监控十分了解。”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知道，我所住的这个小区的监控？”
“老魏肯定调走了监控，以他的行动力，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过来，说明什么都没发现。”
“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苏沐秋眨了眨眼睛。
“这个不能告诉你，这是商业机密。”叶修很是认真地说。
“……你继续吧。”
叶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能够完全跟上自己思考速度和跳跃幅度的人了，在和别人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常常要问“为什么”，“你怎么知道”，即便是业内人，也很难理解这些。
但是苏沐秋虽然有时会有些惊讶，但是下一秒就能反应过来，一个当红歌王的上升期，他应该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心这方面，观察力和思考能力，这些东西会被时间缓冲下去，尤其是脑子里堆满了别的东西的时候，这些超越职业人员的反应，说明他也是经过训练科班出身的。
极为优秀。
再联系到之前看到自己时的反应，完全不同于见到陌生人时下意识对自身隐私信息的保护，坦然相告的态度，说明他不仅认识自己，而且知道自己的本事。
信任自己。
苏沐秋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出道成名的，并且他提到了学生时代——
“说了这些，都是基于对方是真的有预谋的，而不是肆意杀人。”苏沐秋的手放在右膝上，手指不停动着。
“如果是肆意杀人，凶手绝对不会选择你作为目标，你的名气太大，杀你太过麻烦，得不偿失。”
“连环杀人者，也存在着挑衅和求名的意识，如果就是为了制造恐慌呢？”
“那他（她）没有理由杀一个存在精神问题的环卫工人，而且是在已经杀了两个人之后。”
“你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忖度一些扭曲杀人者的脑回路，如果能够理解的话，那自己的精神状况就有问题了。”
叶修笑出了声：“你应该是知道的，经常与这些事接触的人，的确思维会存在被同化的部分，犯罪心理的测试中，分数最高的除了重案罪犯，还有最好的探查者。”
“如果以数据来衡量的话，我早就属于高危人群了。”
苏沐秋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是“高危人群”的话，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隐隐透出银灰色。
“我以为——你是一个职业保镖。”
“呵，你不也是职业歌手吗？”
“所以你如果外出，一定要留意这类人，虽然你的身手不错，可是对方的水平我们并不知道，我也不是能够真的做到每分每秒都在你身边的，尤其是你必须外出的时候。”
“我知道，毕竟有一些活动推不掉，只能麻烦你多费心了。”
“好说。”
“那么——我带你四处看看吧，毕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都要住在这里了。”
苏沐秋的家虽然大但是并不空，一楼的客厅厨房健身房，二楼的卧室客房和书房，阳台，三楼隔音效果最好，放了他收藏的乐器和自己在用的电音设备。
浅黄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的装修装饰，落地窗，橡木地板。
看起来温馨而整洁。
“额，我有一个问题，你介意抽烟吗？”叶修挠了挠后脑勺问。
“我看到你这里有烟灰缸，但是没有用过。”
“不介意，你抽吧。”苏沐秋摇了摇头，他身为歌手为了保护嗓子，烟和酒基本是不沾的，但是别人抽那是对方的自由，身为主人，没有禁止客人抽烟的道理。
“那就好！”叶修松了口气，随即从兜里掏出烟盒，叼了一根烟在嘴里，然后摸打火机，发现打火机不见了，也许是忘了带。
那边苏沐秋见状叹了口气，走到楼梯边抽出一个壁盒，从里面拿了一个做代言时别人送的打火机，走到叶修身边，不等他伸手，自己就把火打了起来点燃叶修叼在嘴里的烟，然后随手把火机盖甩上，递给他。
叶修抬眼看着因为点烟而靠近的人，和他一样高的个子，身形偏瘦，但是一点也不纤弱，微微垂下头点火的动作由他做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他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小姑娘这么迷他了，一个已经将魅力渗入到生活中，从一举一动中显露出来的人，几乎生来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而存在的。
“谢啦。”叶修接过打火机塞进口袋里，打火机对他来说就是用来点火的，至于什么牌子有多贵他并不在意。
“那么，我先去把手里的一点工作结尾结掉。”苏沐秋退开了一步走到楼梯山准备上楼，“你随意。”
苏沐秋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试了试音，然后又把手边的稿子上刚写好的部分划掉了，准备重写。
不过拿着笔对纸发呆了半晌，他还是不得不颓然地对自己一个音符也写不出的事实认输，早上收拾花盆时看到的那一幕，以及推开门时看到叶修时的情形，包括自己曾经躲在学校废弃的琴房里所见到、听到的东西，一起在脑子里像加了无限循环一样飞入飞出，让他一刻也静不下来，更不要说工作了。
最终还是把吉他扔到了一边，将写废了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开始在三楼偌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像是在和脑子里走马灯似的画面互相追赶一样，他越走越快，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
他自从决定放弃那条路重新再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望那条注定无缘的道路，也再也没有去想过，那些注定不会再有交集的人，那些纷杂的念头都随着青涩的年华，训练场上的呼喊，废弃琴房里的钢琴声一起，渐行渐远，慢慢记不起曾经的模样。
它们和如今的一切混杂起来，撕扯着他的脑部神经，而随着叶修之前的话而运动起来的脑部不光没有将这些杂乱的线团理顺，反而自顾自地烧起来，烧得他更加无法静下心。
“哐！”烦躁之下他干脆一把把钢琴盖拍平！发出偌大的动响！
用力之猛让他的右手连同手臂都隐隐发麻！
苏沐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肩，当年那种子弹入肉入骨的感觉记忆犹新，就是那次意外，让他从全国最好的警校辍学，前途一片迷茫，出院后在附近的酒吧唱了一段时间的歌，一边唱一边思考着，未来何去何从。
然后，遇见了琳姐。
琳姐对他说，你想让别人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吗？
站在舞台上灯光下，让所有看见你的人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屈服，没有被折断。
你活着，你精彩地，用尽全力地活着。
“你——”
苏沐秋猛然从钢琴上直起了身，转身看向因为刚刚的动静而跑了上来的人，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摆出标准的，通过无数次照着镜子训练出来的，细微到每个面部细节的微笑表情来应付对方，然后说“我没什么，谢谢”。
但是这一回他一点都不想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叶修。
叶修手里抱着他的爱猫笑笑，这位一向骄傲的主子此刻正眯着眼睛趴在这个人的怀里，享受着顺毛的服务。
像换了只猫。
苏沐秋眯起了眼睛。
“你，要一起来看电影吗？”在他考虑好如何教育笑笑之前，叶修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遥控器。
“一部喜剧怎么样？”叶修靠着楼梯的扶手，叼着烟，“或许你可以给我一点建议，我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我看到你收藏了很多电影的正版CD在楼下，刚刚正在想看什么好。”
“笑一笑，有助于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
“你推荐的喜剧就是这个吗？”叶修瘫着脸看着家庭影院360度立体环绕播放着一只猫和一只老鼠的日常。
苏沐秋缩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首推！”
刚刚苏沐秋下楼之后，就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来一整套的碟，叶修看他那样小心珍藏的样子，还揣测了一会儿会是什么，正襟危坐地等着观摩，结果熟悉的音乐响起，频幕上一只狮子摇着头吼叫，中文字幕出来了。
蓝色的背景光映在叶修的脸上也是一片蓝。
《猫和老鼠》。
叶修自诩并不是一个高冷的人，苏沐秋也不是，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非但不高冷，而且如此——逗。
从第一次猫撞上树桩把自己撞成了欧式桌开始，他就在笑了，越笑越开心，一点也没有了之前脸色苍白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的样子，遭遇命案，仅仅是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他看到过更多的人，吓得疑神疑鬼，缩在房间里动都不肯动，不依不饶地要求他时时刻刻保证自己的安全，脆弱一些的女性甚至会不停哭泣，连一个人睡都做不到，要不是他是个男的，估计都想要拉他睡一起了。
在被公认为压力极大的娱乐圈里生存，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的确一流。
叶修看了看屏幕上被火点着了尾巴狂奔的猫，在看看笑得东倒西歪的苏沐秋，最后目光停在了被苏沐秋抱在怀里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眼睛一起看着屏幕的布偶猫身上。
布偶猫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他，咧嘴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就像笑起来了一样。
难怪叫做“笑笑”。
回到屏幕上来，老鼠正因为得意过度一头撞在了门板上，猫顿时拍腿捶地大笑。
叶修将抽完了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给这个一直作为装饰品的玻璃缸以前所未有的存在感，然后也笑了起来。
嗯，笑一笑总是好的。
不过当叶修看到苏沐秋的保姆车开到电视台的时候，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这么多人是要闹哪样？只是来参加录制而已，这些歌迷有必要冒着雨打伞等在这里吗？叶修看着那些牌子上用各种花式写着苏沐秋的名字，以及鼓励的语言，基本以女性为主的人群在车停下来之后发出一阵阵尖叫然后涌了过来！
我去！！！
叶修先下的车，即便有保安维护治安了，猝不及防的他还是差点被这些姑娘又给推回车上去，正撞上要下车的苏沐秋。
弯腰低头，就要下车的苏大明星墨镜帽子武装得严实，但被人这么迎面一撞，墨镜被撞歪了不说，人都差点仰面躺下去，连忙抓住叶修的肩稳住身型，冲一脸无奈的保镖先生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狡黠：“小心。”
“是你要小心。”叶修耸了下肩，还是回身替苏沐秋挡开了那些扑上来的歌迷，保安也跑了过来，把这些冲出隔离带的女孩隔离到安全区域。
下了车的苏沐秋马上收敛了神色，一脸官方亲切的微笑，冲叫着他名字的人挥手示意，琳姐则站在他的右边，熟练地处理着现场的情况，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毫不停留地快步向前走，直到走到了电视台的门口，才转身对着门外鞠了一躬，说了几句话，作为感谢。
“怎么样？还好吗？”苏沐秋身为顶尖行列的艺人，有自己单独的化妆间和自带的化妆师，在化妆师准备的时候苏沐秋问坐在他旁边的叶修。
“让人印象深刻，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叶修长叹了口气，惹得苏沐秋又是一阵笑。
“其实今天这样的场面还算好了，因为琳姐为了安全没有做任何活动宣传，即便有点消息也是电视台这边漏出去的，所以人不算多，都没有人来接机的，但是下一次的活动是之前就做过宣传的，到时候下飞机，你就知道什么是不容易了。”
叶修一脸忧伤。
这几天他们一起把苏沐秋收藏的碟看了个遍，从《猫和老鼠》到《西游记》，然后就是各搬一台电脑打游戏，苏沐秋订外卖，叶修去拿，从各类电影电视说到侦探类作品，再讲到侦查的各种知识细节，等苏沐秋透露出自己和叶修曾经同校的信息后，一点也不意外的叶修干脆和他一起谈论起当年学校的教授、难吃和好吃的东西。
苏沐秋着重吐槽了一通某个窗口的早饭，赢得叶修的点头赞同。
总之，非常融洽。
融洽到来的路上琳姐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好久，问：“我是不是错过了十几集的剧情？”
“不，你是错过了整个前传，琳姐。”苏沐秋在叶修起身去飞机的卫生间抽烟的时候，突然回答道。
琳姐回了他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苏沐秋则笑得坦然。
所以不同于化妆师一脸的惊讶，琳姐十分淡定地和苏沐秋说着这次行程的安排，顺带还给叶修带了瓶水。
“等会儿你第二个上，这次的编导是熟人，他很懂得怎么调动气氛，先放合唱开幕，然后让你上去彻底把气氛炒起来，你加把油一遍过。”琳姐调侃道。
“我尽力吧。”苏沐秋闭上眼开始上妆，不再说话了。
等他睁开眼睛，化妆间里除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化妆师就只有在一边用手机玩着游戏的叶修，他侧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又像是单纯看着对方的侧脸，被化妆台的灯光照亮，因为作为公众人物身边的人，叶修在出门前被苏沐秋的助理抓住好一顿拾掇，从穿着到发型，全给他整了一遍，最后还给他弄了副墨镜。
叶修进入室内之后就把墨镜推了上去，别住被削下来的刘海，露出了额头，解开西装和衬衫的领扣，弯腰跷腿，叼着烟。
漫不经心的慵懒中带几分雅痞，勾着唇角略显嘲讽。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耐看的男人，当你注视他一段时间之后，甚至会很难移开视线。
那是一种，和他这样外露举止表现的魅力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上的吸引力。
每个细枝末节，都彰显着独属于他叶修的特性，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好了沐秋，到你上台了！”
叶修站起来，收起手机拿下墨镜掐掉烟：“走吧。”
外面的工作人员和表演者匆忙地前后奔波着，沿着长长的通道来往，这一回琳姐站在了苏沐秋的前面，而叶修跟在后面，在叶修的后面还有几个小助理叽叽喳喳说着话。
就是这样，苏沐秋也险些撞到了从左边的女子化妆间出来的另一个表演者，如果不是叶修几步上前突然拉了他一下的话。
“呀！”
“抱歉抱歉！”
“沐秋，是你啊，”出来的人是有名的舞蹈家刘玲，她也是一个歌剧演员，纯粹的实力派，虽然没有苏沐秋那么大的名气，但是令人敬佩，十分有才华，和苏沐秋有过合作，所以认识，“不多说了，快走快走，要开始了。”
苏沐秋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掏出来和对方握了握手，不耽误彼此的时间，打了个招呼继续向前走，走之前他回头看了叶修一眼，尽职的保镖先生已经收回了手，视线停留在美丽的女子离去的方向，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走了！”
“嗯？，啊，好的。”
苏沐秋俊秀的面容不知为什么有点冷，而这一回这些天总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动的叶修并没有察觉，微微上挑的眼睛有些放空，显然还在想着什么。
直到台上伴奏的音乐响起来，叶修才彻底回了神，他因为苏沐秋的缘故，就站在舞台边的幕布旁，旁边是准备上场伴舞的一群小伙子，华丽的舞台大规模运用3D技术，但是现在还在彩排阶段，所以并没有开特效，而是用灯光模拟，暗色的背景中只有几盏灯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苏沐秋一身适合动作的红白色装束，垂头站在舞台中央靠后的地方一动不动。
轻缓的前奏音乐结束，悠长的吟唱如同细语呢喃响起，音调越来越高，最后在狂飙的高音中舞台中心的灯光同时被全部打开，灯光下的男人站在舞台的正中央，高举的右手指着空旷的舞台。
却仿佛有浪潮般汹涌的尖叫呼喊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淹没整个晚会现场。
叶修不得不承认，现场和耳机里听到的效果完全不一样，那个选择让苏沐秋来炒起整台晚会的气氛的编导也足够明智，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就足以震撼全场。
名副其实的巨星气场。
在身边的伴舞都冲出去之后，叶修把手伸进了口袋，却不是掏烟，而是掏出了一张纸条，借着舞台的灯光看清纸条上所写的内容之后，他把纸条又塞进了口袋里。
“琳姐，你先守着，我去一下洗手间。”叶修退后几步和站在后面的琳姐打了个招呼。
“行，反正沐秋每次都要调整一段时间的舞台效果，一遍过什么的也就是说说，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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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两天总算写完了这章，还有一个下就搞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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