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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企鹅🐧

天禄(下)

    “你把那壶天禄开了,让店家热了,喝完,我们就回去。”

    “主子。”

    “去吧。”

    “主子,你已经喝了不少了。”

    “去吧。”

    张茂最终还是只能应了:“是。”

    店里的小二已经趴着睡着了,张茂便自己动手起了火热酒,这天禄是南济才有的名酒,闻上去与白水一般,入口却甘醇回香,那时有人将这酒充作神赐的甘霖,白水变酒的戏码行骗,最后这骗子被抓了,却是捧红了这酒,当时的文坛魁首啧啧称奇,并将之称为“天禄”。

    这酒便是由此得名。

    那位陛下生来不善饮酒,酒量只有一杯,但是国宴祭天,太多场合要饮酒,他便用白水替了,直到有一次就近给朝中太傅赐酒,那老先生低头闻不到酒味,便问他喝的是什么。

    结果那位陛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天禄”。

    从那以后,他们就都说北炎陛下好“天禄”,他们主子听了好笑,那一年的国礼便添了两瓶最好的天禄酒,其实回头陛下就又让他拿回来,已经褪了外衣的皇帝撸起袖子,自己动手给他灌了两瓶白水进去,边灌还边笑,捉弄起人来神色还似年少时。

    最后自己提笔在瓶身上贴了红纸,写上“天禄”两个字,送了过去。

    使臣回来时带回了两张红纸中的一张,右角添了三个字“不能辞”。

    陛下因着这件事整整月余都心情极好,每每看到那被他折起来放在案上的红纸便发笑,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局外人,张茂看着又开心又心酸。

    每隔着两三年,主子或是那位陛下都会找着机会见一面,外人只道两国数百年纠葛,如今双双出了圣明君主,国力日盛,必是互相较劲,恨不得对方先殡天了才好,却不知这两人真正的关系。

    他们一直是极好的,有时也会拌嘴,却从没真正生过对方的气,主子虽然看起来是时常被那位气得跳脚,其实回了头,和他说起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多。

    他的陛下啊,人前威严精明,只有在北炎那位的面前,才显得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会笑会叫会跳,急起来还会骂,有一回衣服还没穿好鞋都只穿了一只,追着那位跑了半个院子,上树上屋,还用上了功夫,他就拿着那只鞋追在他们后面,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他们从这儿跳到那边去,担心着他们踩滑了掉下来。

    那时,多好啊。

 

    张茂出了会儿神,熄了炉子,将已经温好了的酒盛起来,送到前面去。

    撑着额头坐在角落里的人已经半醉半醒,见他来了抬了下手,示意他继续续上。

    结果酒才入口,他就笑了。

    回眸看了他一眼,将酒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怕我醉了。”

 

    张茂张了张嘴,没说话,他还是那么笨,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主子,其实到如今这样,那位的的确确是为了陛下好。

    他记忆里,主子和那人只吵过三次。

    一次就是那年离开北炎时,还有一次,却是陛下将前太子的遗腹子作为自己在外的私生子带入宫中时。

    “那女人以为能骗得了我,以为那夜里我真中了她的算计,回头哭着喊着说自己怀了我的孩子,不过也好,我正缺一个流着苏氏血脉的孩子,我那皇兄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那位听了却一直皱着眉。

    “怎么,你觉得我做得太狠了?杀了他的父亲,又在他出生不久之后就杀了他的母亲,还把他抱来,充当我这个仇人的儿子养大,替我续这江山?”

    “我的确不赞同你这次的行事。”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一向行事磊落,无罪者不惩,但是我母妃当年被皇后所害早产而亡,朝中她家中的势力设计将我作为质子放落到北炎,还几次派人来杀我,我与他们一脉本就不似你与叶秋一般,你们是兄弟,我与他,却是仇人。”

    “你死我活的仇人。”

    “我那皇兄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看似精明其实蠢得很,满肚子野望却没半点斤两,总觉得自己掌握朝政之后能够开万世太平,其实自己手下的人欺善怕恶,贪污受贿,买卖官位,一团乱麻!”

    “是我联合我外祖家的势力把他逼到这一步,逼死了自己的兄长,鸩杀了自己的嫡母,架空自己的父皇,登上的这个位置,我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样手段光明。”

    “沐秋!”

    “杀一个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竭尽所能的女子,算什么?”

    “沐秋,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么做是为了自保,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这并没有什么,哪家皇室里能够真正干干净净。”

    “我不赞同是因为,一来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万一来日这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怎么办?他若做一个平民,安安稳稳过日子无妨,但是你要给他权给他势,教他帝王之道,那他来日很可能就会威胁到你!”

    “二来,你最是爱惜羽翼的人,这回却弄了个私生子回来,虽然记在皇后名下,但是依旧弄得皇室甚至朝野都议论纷纷,还不如直接在宗室中选一个孩子培养,让他清清楚楚知道他原本是什么人,他今日的地位是谁给的!”

    “沐秋,说到底,你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给他皇位,那女子,是为了取信于你,硬是用药拖延产期,结果难产而亡的,你虽然坐视了,却不能全怪你。”

    “是你心软了。”

    张茂那时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自家陛下一眼,被那位环抱着搂在怀里,看不到表情。

    其实他刚到北炎时听主子说过,说其实大皇子待他是很好的,都是孩子懂什么?大皇子顽皮不喜欢与公主玩,小监又畏畏缩缩的没意思,只有他这个弟弟能玩到一起去,大皇子比自家主子年长,已经开始读书了,那时候贵妃去世,宫里人见风倒,只有大皇子还念着自己这个弟弟,会偷偷教他念书,护着他。

    这些他主子都还记得,只不过,恐怕下令追杀时,大皇子他就已经忘光了吧。

 

    只不过,这些都是好商量的,真正闹到这个地步的,还是四年前,陛下年及而立,十年励精图治,国力隆盛,朝中请战收回前朝割让的檀关六郡。

    陛下允了。

    那日陛下回来,北炎来的“敏亲王”披着外衣坐在庭中等着,要给他过寿,让张茂去弄些民间做纸花烟火的东西来,等他回来时,只见自家陛下执剑站在庭中,两人隐隐对峙着,气氛冷到了极致。

    他抱着一堆烟花彩纸站在门口,就见着陛下回身一剑劈开手边的一块假山石:“你我,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国权疆土,为人王者寸步不让。”

    “胜败生死,来日我们沙场再见。”

    后来北炎的使团连夜离京,一月后,两国开战。

 

    “说是收回了六郡,其实是他借着这个功夫打开了两国的壁垒,他做的好姿态,倒像是他主动把地方送回来的一样,还挟地要价,堂堂一国君主,计较起这些国书协约的细节倒是和市民走贩似的。”

    “真正算起来,还是他赢了。”

    “这六郡被割让出去的时候何等富裕,如今都被那些他动不了的蛀虫蛀空了,这样的六个郡,换我南国偌大的退让,还借我的手替他收拾了这些他不太好动的老家伙。”

    “他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一天,也做好了准备。”

    “呵,算他狠。”

    边说边喝,不一会儿酒壶就又空了。

    “罢了,也没真想这次能见到他,是我还没想开。”

    “我们回去吧,回南济去。”

    “不必再来了。”

    “现在?”

    “嗯,回去收拾了东西,现在就走。”

 

    张茂十岁就跟着自家主子,他生来不聪明,跟在自家主子这么一个顶聪明的人身边,主子从没嫌弃过他,在北炎这些年,对他与其说是像下人,不如说是像亲人,再隐秘的事都从不避着他,他虽不敢攀说着,陛下对他如何如何,但是这些好,他都记着。

    所以陛下说往东他绝不往西,陛下不说,他就不动。

    这是第一次,他瞒着陛下行事。

     站在敏亲王府外,张茂递了当初那位给他的传书的信物进去,不一会儿,来人便让他进去。

     敏亲王与那位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张茂,便开口道:“你拿着我皇兄的信物,不去找他,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家主子要走了。”

    “嗯?”

    “主子等了一夜,没见着那位,就要走了,奴才想着,那位不想见我家主子——”

    “等等,你说谁?!”

    张茂万万没想到这位王爷看着文质彬彬,做起事来倒是和他皇兄一样果断风火,直接带他进了宫,一问,那得知南济国主到了之后就一直等在门外苦着张脸的侍卫都快哭了:“不是属下不通报,是,是陛下他喝醉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他不是从来滴酒不沾吗?”

    “这不是南济的‘天禄’到了,陛下就让我们开了一壶,结果,陛下就喝醉了。”

    “那壶不是白水?!”

    “不是!”

    “不对,应该是白水,我们主子亲手灌的——”张茂说着突然想了起来,“对了,陛下自己也带了一壶来,许是拿错了!”

    敏亲王顿时哭笑不得:“让开让开,我去把他叫起来,真是,这算怎么回事这一个个的。”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一通动静,出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敏亲王”:“人在哪里?!”

    “在国院那边,主子已经让我们收拾东西了,就要走了,您快去!”

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的张茂也急了。

    “放心,你还在这儿,他跑不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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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居然当天码的双更了_(:з」∠)_

2333333好吧好吧,我还是招了,这篇后面还有一个叶秋视角的《辟邪》,天禄和辟邪是一般人家用来镇宅的两种神兽,一个角的是天禄,两个角的辟邪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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