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suzui

快乐的企鹅🐧

天禄(中)

    张茂拿着手里的杯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喝到这里的酒是身为质子的主子离开北炎回南济之前。

    使臣已经准备好了出发,从殿上请辞回来就一直沉默的皇子突然开门迈步就往外走,一路问询阻拦的人都被喝令不许跟着,只有他疾步跟在后面没有被斥责,那些人大多是主子的心腹,不是的,也都是有眼色的聪明人,只叮嘱他跟好了别出岔子。

    他跟着自家主子走出使馆大门,沿着青石路向北,他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对方的步子,在察觉他跟得辛苦之后,主子放慢了脚步,停在一处巷口,等他追上来。

    然后他就跟着主子到了这里。

    时辰还早,店里没什么人,叫烫了一壶酒,他要帮忙斟酒却被人从身后抢去了手里的酒壶。

    张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北炎大皇子,他大概是一下了朝就赶了过来,匆匆换了平民的服饰,头发都没有挽好。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这位殿下笑了下,但许是见主子依旧沉着脸色,收敛了些惯常的嬉笑嘲讽神色,坐到了对面,给两人都斟好了酒,想想还给他也倒了一杯递过来。

   “张茂你也喝点吧,这么冷的天。”

    他怎么敢接,只低着头。

    过了会儿,只听到主子叹了口气:“张茂你接下吧。”

    “总不能拂了大殿下的面子。”

    “是。”

    “你这是拿话挤兑我?”

    “我说错了不成?不过我也不是为这个生气,总归这是你们北炎的地方,我是什么人,想必大殿下早就知道了,却对我瞒着自己的身份,无外乎就两种可能。”

     “一是信不过我苏某,认为我不是一个可以真正交心的朋友,觉得自己的身份若是被我知道,日后见面尴尬。”

    “二是自觉这段日子不过图个君子之交,点到即止就好,我要与你说我的身份,你不让我说,原就是为了日后也好断得干净。”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

    “沐秋!”

     张茂战兢兢听着“哐当”一声,眼看要就地打起来,偷偷抬眼看过去,却见北炎皇子抓住了自家殿下的手,他弯着腰不敢抬头,只能看到那交叠在一起的衣袖,和北炎这位殿下紧紧攥着的手。

    “我不告诉你,是怕见了尴尬,但是我更担心的是,我若那时就告诉你我是谁,你怎么肯像后来那样待我?”

    “都说日久见人心,我待你的心如何,你不知道吗?!”

    “就是知道,”自家主子竟是气狠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明知道,何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覆水难收,大局如此,你我日后,终有挥剑相向的那天。”

    “若到那时,你这是,要诛我的心!”

    “沐秋。”

    “沐秋,我生来就是任性的,我父,我父亲只有我和叶秋两个儿子,从小管教得极严,那年我使了个办法跑出来,原是想就此出去浪迹江湖,过个几年再回来,可是遇见了你,我再没见过比你更说得来、合我心的人,想着找样你喜欢的东西来谢你,结果如此一天又一天,总想着第二天还来见你,八年我都没能走得了。”

    “你我能掌控疆土万里,民生千众,天下大势,可怎么能控制得了人心,就是自己的心,也是管不住的。”

    “美酒天之禄,不能辞。”

    “你要为这个怪我,我无话可说。”

    “但是,我也不后悔。”

    张茂渐渐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不由将头又低下去了些,默默退到了话音所不能及的地方。

    所幸这店里没人,他们所坐的地方又是僻静的角落。

    他默默站在进门口的地方,看着门外没有拴好的马,一看就是神骏,全身没有一点杂色,应该是那位殿下骑来的,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在原地转着圈,也没有乱跑,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抬头看过来。

    他就这么和一匹马对视了好久。

    突然有些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隐隐觉得,那两个人,此时大概都不好受,主子要回去了,想到国中对北炎的敌视,和那些民间妖魔化的故事,想到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就像是被这冷风吹到心里去了似的,难过。

    就在他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睛的时候那边主子叫了他一声:“张茂!”

    “是!”

    他转身一看,他主子竟是坐到了那位的旁边去了,正在帮那人把没挽好的头发弄上去,只是似乎出了点难题,僵在了那里。

    那位殿下似乎笑着说了什么,主子又摇了摇头:“算了,不用你了。”

    “是。”

 

    “主子,许是,许是那位被什么事绊住了。”他讷讷开口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想去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能绊住他?”说着他主子愣了一下,低头一笑,“不是年少时了。”

    他的主子如今已经三十有四,留了两撇胡子,的确早不是年少时的样子了。

    南人的习俗,过了三十就开始蓄须,没有胡子的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如今的主子已经是陛下,这些年养尊处优,居于万人之上,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势,都更胜当年,便是那西漠来使,这西漠女子比北炎还开放,随使团来的公主一眼见了他们陛下就失了魂,死活要留下来给他们陛下做妃子,还是陛下拒了的。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人品样貌,作为南济开国以来最为圣明的君主,这天下多的是愿意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主子的人。

    可偏偏——

    “从大婚那日开始,就应该知道的。”

 

    作为南济唯一的皇子,怎么可能不成亲?

    纵然主子再怎么推辞拒绝,圣人还是下了大婚的旨意,让主子娶了相国家的小姐,只是主子给了她一国国母的尊崇,给了她独此一人的天下盛赞,却从未碰过她,过了两年,便让自己手下的人伪装成太子妃,将真正的太子妃放去与她喜欢的人隐姓埋名离开了。

    主子早知道推辞不过,最后选了早已心有所属的相国小姐,就是为了善后。

    天下人只说他们陛下用情极深,后宫之中只有一后,多年无子也不另纳,皇后娘娘是几世得来的福缘。

    却不知他们陛下确实用情极深,却不是对皇后。

    北炎来贺太子大婚,来的是二皇子叶秋,当真长得和那位一模一样,主子见了他没有半点不对,依旧说笑招待,后来说起曾经在北炎带回来的角笛,二皇子起了兴致跟着回来看看,主子把他带进了自己的书房,这边才让他关了门,那边框的一声似乎人撞上了桌子。

    “你闹什么?!”

    他听了动静赶忙回身看,就看到自家主子把人推到了书桌前,拧着领口,哪里还有之前言笑和善的意思,对方也卸了一副温文有礼的面孔,挑着嘴角的神态竟是再熟悉不过!

    “我来看看你。”

    “你——”

    “我想你了,来看看有什么不可以?”

    “你这人怎么——”

    “我一向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去奢求不可能是我的,但是既然是我的,那就是再难,我也要拿到手。”

    “你父皇知道你——”

    “我在这儿,自然是叶秋在朝中帮我顶着,他与我,就像你和你妹妹一般,断不会露馅的,你放心。”

    几次被打断了话,主子不说话了,只瞪着对方,对方依旧那副慵懒无赖的样子,吃准了主子不能拿他怎样。

    “你费了老大功夫,才结了这么一门婚事,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说到婚事,刚刚还瞪着眼睛的人松了手:“你知道了。”

    “不是你故意让我知道的吗?”这位冒了自己弟弟的名字千里迢迢跑来的殿下干脆坐到了书桌上,伸手搂着他家主子的腰,“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北炎。”

    “我明白了,安了心,老老实实呆在北炎,你怎么办?”

    那再好看不过的手放到对方的心口:

   “你伤心了,怎么办?”

 

    那天他帮着把大婚的琐碎事宜全部分给了底下人去做,不让他们去打扰太子,只说殿下与北炎皇子相谈甚欢,莫去扫兴找打。

    连夜里都是他守在门外,自己去睡前把那些守夜的侍女小监都打发了,第二天来听到声音应该是起身了,便打水进去,就看到两人只穿了白色的袭衣散着头发并肩躺着,屋里点了熏香,盖了味道。

    张茂站在一边,不明白,明明是这样好这样般配的两个人,为何老天爷就是这样捉弄人?

 

    两年后,北炎皇长子即将大婚,晋封太子。

    在接到消息的那天,陛下带他出了宫,寻了一处小酒肆,就像这里一样,烫了一壶酒,倒了两杯,自己喝一杯,另一杯就放着凉了。

    一坐就是一夜。

    待到天色朦朦亮的时候,才回宫去。

    站在酒肆的门口,陛下也是这般神色,说:“孤与他,也只有这样了。”

————————

别拙计,我怎么可能会BE结尾?我是肯定会HE开心落幕的!

咳咳,那个,顺便问一声,如果,我是说,如果单纯恋爱脑的话,亲们有什么想看的吗?

评论(15)

热度(206)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