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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 85

85.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芙尼站在嘉世一群人中间，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的确不喜欢提到叶秋。

      因为他们口中的叶秋和她认识的那个叶秋相差太远了，她和叶秋并不熟悉，真说起来，她和苏沐秋还更熟一些。

      她是曾经因为莫斯兰斯的离开而难过过，现在依旧如此，那些荣耀和名誉都是假的，人死了就是死了，索格拉那段时间的痛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那么叶秋呢？

      他也失去了伴侣。

       她还记得，当所有的未成年兽人都撤离了的时候，依旧不肯离开的少年，静静坐在亚兽少年的身边吃着早饭，两个人斗嘴互嘲时的情形，一脸的理所当然。

      没有哪一份爱会比另一份爱来得重要，没有谁的失去比别人的失去来得更伤痛。

      她怎么会用伤痛责怪另一个处于伤痛中的人。

     攻击系亚兽性格从来直率，她芙尼更是爱恨分明，不想听人提到叶秋，一提起就会打断那滔滔不绝的颂词，因为那些都是虚假到让人觉得可笑的内容，他们懂什么？

      是懂得莫兰决定一起去时的心情和决绝，还是懂得那份切断骨肉一样的疼痛？为何他们要肆意在人前评价着这些，模糊他们当初最简单真挚的心愿？

      她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作风和不喜欢解释的习惯反而给她带了这样的事情。

      黑夜的丛林幽幽的光，跨进了符阵范围内的人一动不动，芙尼确定自己看到了他在这个符阵激活了的瞬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有些伤感。

      他应该有了预感，只是想做个了结，却没有想到等着他的是一场毫无预兆的袭击吧。

      她在答应了这件事时，就是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是自己他们也会去找别人，那还不如自己来，还能提前提醒他们，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机会让莫凡去通知还在嘉世的苏小姐，只是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尽快把消息送到，毕竟现在的情况，嘉世这么多人在这里，如果苏小姐能及时赶到，他们两个一起离开把握更大一些。

       当初有人说过可以用伴侣符文进行进一步的追寻，无论生死找到对方在哪里，所以叶秋去拿过放在富力布利的契源，陶轩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他们的契源号码，可惜这个方法行不通，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利用伴侣符文来引对方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将他困在这里，那边进行首领的位置交替，等一切尘埃落定，叶秋要是不想嘉世内部彻底因此四分五裂的话，就不会回去了，更甚一些，他们就没想过让他回去，因为就她所知，这个幻阵可不是一般的幻阵那么简单。

      这些日子一直有人跟着她，她本想着提前一些过来，仗着那些家伙都是兽人不懂符阵，动点手脚。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叶秋的动作会这么快。

      不过也难怪，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莫兰没有死，他在哪里哪里，自己也会尽快赶过去的。

      这些年嘉世乃至整个兽族都变了很多，那些失去了伴侣的人似乎都渐渐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寻求新的开始，索格拉是一个例外，他在照顾一个在那次兽潮中失去双亲的兽族孤儿，把他看做自己的孩子，但是除了他以外，那些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往日的誓言，尤其是兽人，兽人比亚兽坚强，失去了兽人伴侣的亚兽往往很难再寻找另一个伴侣，兽人却不一样。

     这些年她没有寻找伴侣，身为一个高级符阵师，她还是有这个权利的，从不缺少追求者的她一再拒绝那些优秀兽人的求爱，是因为她越来越迷茫，她不知道此时还在和自己轻言细语，信誓旦旦的人，会不会在自己死后就花个短短的时间悲伤一下，然后告别这段感情，去建立新的家庭，把自己留在记忆里。

     她不知道人死后有没有灵魂，但是如果真的有灵魂，那看着这一切，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啊，能责怪对方吗？不能，能原谅对方吗？

      至少她不能。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时间会淡化一切伤痛，也会模糊淡去那份心意，曾经追求林德利，在他死后哭得昏天暗地的茉莉，现在不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吗？

     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芙尼小姐，开始吧！”旁边的人忍不住催促这个似乎陷入了沉思中的符阵师，芙尼侧目看了他一眼，是那个出面来说服自己的人，叫做崔立的，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有礼，一开口满满的自以为是，感觉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的样子。

     哼。

    她放下兽皮兜帽走了过去，目光路过身边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直视着符阵中被自己困住的首领的人，不过是一些还保留着几分良心的懦夫罢了，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过于卑劣，却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当然有几个除外，尤其是那个一脸张扬的小子。

      幻阵反应的是你心里所想的，它会寻到你心灵深处，连你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叶修带几分消遣的心情仔细回忆着一些场景，那些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如果幻境也有思想，此刻只怕要因为这个不光不紧张泄露了心灵空隙，反而煞有其事地拿它当回忆放的家伙而上火，选择一脚把他踢出去了，它在几次组合又打破之后，最终还是展现出了一片草地。

      富力布利学院傍晚的草坪。

      年少的魏琛、方世镜、吴雪峰、郭明宇、孙哲平、方士谦、韩文清、张佳乐、张益玮，被他们带过来的苏沐橙，还有他和苏沐秋。

     他们刚从会议回来，被一把拉去过，撒得到处都是的果皮花瓣彩片，四处灌酒祝贺的人，醉倒了一地，只有苏沐秋和张佳乐还醒着，聊着。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

     一张张记忆中从不曾老去的脸上是无畏的笑，他们大声宣布着，自己即将拯救众生，创造大陆的新历史。

      渐渐他们都离开，只留下醒过来了的叶修在被苏沐秋带上了那个他这十年来形影不离的项牙之后，拿过方士谦的琴，弹了一首翼虎族里古老的歌谣，苏沐秋微笑着撑着头，一直看着十年前的叶修，而十年后的叶修此刻静静坐在苏沐秋的对面，看着停留在十年前的他。

     如果我能活着

     我会穿越荆棘和地狱的火焰

     回到你身边

     如果我死去了

     那我会沉眠在地底

     永永远远思念你

     “说好了。”

      是啊，说好了的，叶修伸出手放在少年的脸颊边，似乎能够感觉到那温暖的体温。

      “我没有忘记。”

     我还记得你。

     我还爱着你。

      叶秋看着以趴地的姿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某人，默默转过了身去。

     “喂喂喂，小叶秋你这笑得可不厚道了，”苏沐秋咕哝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或许存在的灰尘，他原本的衣服因为在那场战斗中沾满了血，早被他换了一身蜥龙族不知道谁的房间里找出来的衣服，不太合身，刚刚他准备站起来的，结果踩到了衣角，才会一个稳不住，干脆趴到了地上，这个见面方式是囧了一点，“走吧走吧，我们出去吧。”

      苏沐秋一咕噜爬起来，还不忘抱起身边的用木箱装得好好的东西。

      叶秋好奇地探过去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哦，这几年我比较满意的爆破符文还有几本书和笔记。”苏沐秋说着就打开给对方看。

      “额······我能问一下，什么程度算是你比较满意的？”叶秋看着那一个个用薄薄的木片刻着的微型符文，联想到此人提到符文时的作风，觉得背后一阵发冷。

      “这么说吧，一个符文，完全引爆的话，应该可以炸掉一座楼，这些一起用，只要布置得恰当，可以把亚塔拉格斗场给炸了吧。”苏沐秋轻描淡写地说。

       叶秋一下把木盒的盒盖给盖上了。

      “我们还是走吧，我已经找到出口了。”

      亚塔拉格斗场，那就是一般城镇的半个城大小啊——这人还是留着和他哥互相祸害去吧，叶秋默默擦了把冷汗。

       “哦对了，因为这是你们翼虎族的出口，我毕竟不是你们族内人，虽然能跟着你一起挤出去，但是出口在哪里就不一定了，幸而左右掉的范围不会有多大偏差，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你别担心。”苏沐秋回想了一下刚刚符阵运行的过程，做了一个很可能发生的推测。

      “好，反正我就在风镇，穆德安应该还在入口处等着我呢。”

      “到时候先把你这副样子收拾一下，然后让他们给你带路，去找我哥和你妹妹。”

       苏沐秋点了下头，抱着怀里的木盒，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十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快了，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芙尼站到了符阵边，她所在的位置正对着幻阵里的叶秋，已经完全长成了的兽人拥有一张过于苍白却不失俊朗的脸，那时他就是这样，不过平日里还带着一股让人牙痒痒的欠揍意味，完全不同于刚刚踏入幻阵时的疲惫，现在他脸上伤感的神情已经褪去了，阖着眼睛，唇角带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神色温柔而怀念，一如她曾经见过的，有时会出现在索格拉脸上的神情。

       她侧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

      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她很高兴，他给了她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芙尼慢悠悠地蹲了下来，清理开符阵切口处为了遮掩而盖过来的枯枝草木，一边开了口：“崔先生，你对这个幻阵的了解有多少？”

      崔立冷不丁被点名问了，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个雌性亚兽的脑回路，但还是推了推眼镜，回答道：“我是一个兽人，对这些东西的了解自然不如您。”

      “不不不，我觉得您还是很了解，比如一般幻阵都是防守型的，而这个幻阵则属于攻击性，所以特地找了我这个攻击性符阵师。”

      “呵，您过奖了，这是听了解这个符阵的人说的。”

      “不过可能那个人的传达有了一点问题，这种幻阵更精确一些来讲，主持者必须是兼修两种符阵的，只是更偏向于攻击性一些。”芙尼清理完了了杂物，拍拍手，似笑非笑地看了崔立一眼。

       崔立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您的意思是？”

       “当然，单纯的攻击系也是可以的，只是因为缺少一些稳定性，精神力的输出容易出问题，”芙尼拖着她年少时标志性的长腔，将手放到了符阵的切入口处，“而这一旦精神力输出出了问题，不光不能主导符阵的运行刺激对方的精神，还会导致符阵停止运行。”

      “毕竟，我们是崇尚暴力的爆破系。”

       她说着，纯攻击性的精神力灌入符阵中，幽幽的蓝光顿时变成了红光，并且一路暴涨，就在红光暴涨到了顶峰的时候，仿佛被突然切断了力源一样，光芒彻底消失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转瞬间，等崔立反应过来，呼喊着命人拦住她时，站在符阵中心的兽人睁开了眼睛。

      叶修一眼就看到了冲他耸了耸肩，顺带歪了下嘴的芙尼，轻松到好像刚刚毁了嘉世掌权者一场偌大阴谋的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叶修叹了口气，但是不可否认，心里也有一丝暖意，那么多年没有任何交集的人，能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帮他一把。

      “谢谢你了。”

      “说什么呢？还记得你得叫我学姐吗？！”

      “呵呵，没想到，原来你是叶秋的人，算我失误了，可是，你们以为脱出了幻阵，你们就能全身而退吗？”崔立按住了身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的孙翔，“叶秋，按照陶先生的意思，我们原本只是想困住你些天，然后就放你走，可惜你还是这样，总不愿意配合，嘉世是留不住你了，那么，至少把却邪留下吧！”

      “一起上！”

       崔立手一松，他身边的孙翔就纵身而起，直扑叶修。

      “抓住芙尼，符阵师不能近身，先抓住她！”站在高处的崔立一声提醒，原本围住叶修的人都改围向了身边没有带多少防身的攻击性符阵，且的确近身能力极差的攻击性符阵师。

       叶修见状左手解开暗扣，手中却邪银光流溢，横扫而出。

       没有趁手的银武，孙翔干脆转身化成了全兽型，金色的雄狮伏地嘶吼着盯紧了对方，在叶修转身要去帮被围困住了的芙尼时一爪带着风声抓向叶修拿着却邪的右手。

      那边芙尼险险躲过兽人的攻击，随手一个爆破符文丢了过去，逼退就要再围过来的人，可已经近在咫尺的攻击者就没有办法了，体弱的亚兽急退还是被抓伤了手臂，一时间空气里都是鲜血的味道。

       叶修顿时皱起了眉，面前的这个狮族并不是可以三心二意简简单单就能打发的对手，而芙尼那边——

      叶修手腕一抖，却邪以刁钻的角度直逼孙翔，一击之后却是直接松了手，一脚踩在雄狮的头上，借力而退，落到了芙尼的旁边，捞起受了伤的雌性就要突围，恢复了人身的孙翔拿起却邪：“你还想走吗？！”

       “他要是想走，你们谁拦得住？！”

       不远处的山壁上，女子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连发的银色光箭，划破夜空。

      苏沐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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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