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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 74

74.

     “哎文州，你紧张不紧张啊，你如果紧张的话，就和我说说话这样就能分散注意力了，说什么呢，嗯，就说最近的事吧，方士谦从微草退出去了呀，据说他带着一部分人退到了南方，理由是身体亏损严重，需要静养，这话你信吗？文州文州？！你明明没睡呢，理我一下啊文州？！”

       躺在一边酝酿睡意的喻文州没说话，依旧闭着眼睛，嘴角悄悄扬起来。

     “方士谦身体不好这个我相信，上次看到他的时候那脸色那瘦的，应该还是之前受的伤，但是要说亏损严重就要去南方静养这绝对是糊弄人的，在哪里不能静养，非得到南方去不行，而且一个人去也就算了，还拖上一堆人，明明是要把最后一点微草内部残余的不同势力全部清除掉啊，看不出来啊王杰希这人，居然连自己的伴侣都一起清除出去了，虽然八成方士谦那家伙主动要求的，但是这个结果也挺那什么的，你说是不是啊。”

       喻文州轻哼了一声“嗯”，姑且算是回复。

      “所以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在学院时期就定下来伴侣契约在一起的，绝对会遭到诅咒的啊，不能不相信啊，叶秋和张佳乐就不说了，现在连王杰希和方士谦都掰了，文州文州，我们还是等毕业了再定契吧，当然你要是想提前也可以，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绝对不会发生像微草那边那样的事的。”

      “我知道。”喻文州终于睁开了眼睛侧头看趴在他旁边的黄少天，有些无奈，“少天睡不着？”

      “我怎么会睡不着，我这是担心你睡不着，额好吧，我是有点兴奋过度，不过这是因为兴奋绝对不是因为紧张啊，我就是想到明天要去蓝雨的天文台啊有些兴奋，那里只有每一次首领继位才会开启的，而且存放着蓝雨的传世银武，据说那把银武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能够唤醒了，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黄少天眨眨眼睛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就要触碰到对方的鼻尖了。

      喻文州浅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仿佛一晃就要溢出来：“那你今天要好好养足精神才行啊，明天你还要去正式接手冰雨呢。”

      “我是没关系，冰雨当初我们的吻合程度就很高的，到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驾驭冰雨了，可是那把什么‘灭神的诅咒’听名字就不是那么好相处啊，你，好吧，我知道你一向很有主意会知道怎么应付，我相信你啊，但是真的——”

      “少天。”喻文州轻轻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制止自己的兽人再继续发散性思维扩展下去，“既然相信我，那就放心睡吧。”

      “唔，好吧。”黄少天咕哝了一句翻身躺好，可是过了没一会儿又开口道，“不行不行啊，文州我根本睡不着，我们再说一会儿吧。”

      喻文州顿时笑出了声，不同于别人可能会觉得黄少天有时候太过聒噪，自家兽人话多这点在喻文州这里有的时候显得相当可爱，他从不会把一些情绪藏起来，除非他觉得这些别人不必要知道，或者会伤到对方，比起曾经的年少气盛，有时候光芒太盛会让人有种被晒伤的痛感，如今的黄少天依旧灿灿烂烂地发光发热，但是已经懂得控制。

      甚至有的时候，他会一边吵吵闹闹一边不着痕迹地照顾着自己的心情。

      就像现在，知道他心里的忐忑，他却表现得比自己还要紧张，无声无息的，就把自己那点不安的情绪遣散了。

       哪怕其实他真的是比自己还紧张，想到这里喻文州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文州你笑什么啊，你别笑啊，”黄少天抗议了两句，闷闷地伸手抱住对方，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你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教你一个容易入睡的办法好不好。”喻文州翻身和对方并肩趴着，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对方，“就是这样。”说着双臂交叉挡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按着星月历开始数星星，从最北方的冬光星辰开始数，一直数到最南方，我们头顶的暮星。”

      “没数完你就睡着了。”

      “······可是文州。”

      “嗯？”

      “这么多星星我根本记不清。”

      “······那就一起数吧。”

      月光照过蓝雨暗蓝色的建筑，素净整洁的房间里，两个人并肩躺着，用手臂遮住眼睛，一起报着星辰的名字，披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和声音一样混在一处，寂静的夜里有节奏地一声一声响着。

      “······凯南、晴海、冬冰、拿斯莱······”

      “······猎人、焰火、菖兰、可那可······”

       耳边的声音渐渐放缓放低，最终只剩下喃喃的呓语，喻文州放下手臂，将对方的手也放好，盖上薄毯：“晚安，少天。”

 

      “星海？”对方沉思了一会儿，“我不建议你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为什么？”叶秋撑着下巴，那个符阵里依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支撑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交谈了。

      “你们父亲不会说无用的话，他说了，你所见的未必就是真实，翼虎族的符阵中的确是有类似的大型符阵，能够构造一个环境甚至是空间，既然这是属于你的路，而你在看到这条星路的时候，想到的更多是别人，那么无论这条路通向哪里，那终点一定不是属于你的终点。”

       对方对翼虎族的符阵十分精通，也更明白这些设置的思路，有条有理有据，说来让人信服，叶秋听了点了点头：“但是不这样的话，又该怎么出去呢？”

      “这要问你自己，当你自己找到出路和方向的时候，自然会明白该怎么出去。”

     “听起来没什么建设性的突破，还是要继续等啊。”叶秋歪了歪头，“我是没什么关系，在哪里都一样，但是我不出去的话，你的情况就不能尽早告诉叶修和你妹妹了。”

       光影中的人，或者说，是苏沐秋叹了口气：“但是这是急不来的。”

      “而且我的事也不急在一时，现在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也出不来，告诉他们也就是让他们也跟着着急罢了，”苏沐秋挠了挠头发，“而且你的二次成年目前更重要，不要总想着别人怎么样怎么样啊，你现在能领悟到多少关系到你二次成年潜力开发的程度的。”

      “你尽管放手去自己试炼好了，我的事能自己解决的。”

      “你不能总走别人安排好的路，或者是跟着别人的步调走啊，你也是翼虎一族的兽人，是将来中央城的城主，在这个地方，只有你想要什么，而不是别人需要什么。”

      苏沐秋絮絮念着，这些年见到的第一个人，终于有了说话的对象，而且还是自家伴侣的弟弟，也就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家人，在这段时间一点点熟悉起来之后，他总忍不住想叨上两句。

      “我也不能在这方面和你说太多，否则你就会受我的影响了。”

      “为什么？”叶秋却突然打断了苏沐秋的话，“你不急着让他们知道你还安好，让他们高兴吗？你妹妹我没见过，但是叶修真的很想你，这些年很多事，他都一个人承担，即使你出不去，但是让他知道你还好好的，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模糊的光影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虽然叶秋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是能够感觉到那种温柔，一种他曾经在叶修身上也见到过的，提到对方时的温柔。

     “我知道，在听到你的声音的时候，我也非常非常高兴，所以我才急着先修复好部分的符阵，而不是研究透彻之后一起修复。”

     “但是你看，就像你家的小点突然有一天走失了，就在你以为他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是有人告诉你找到了他，但他被笼子锁住了好，还是这人直接把他抱到你面前好呢？”

     “而且他现在有很多要做的事，很重要，都需要他来主持，总不能这个时候让他跑来这个地方陪着我吧。”

     “何况你是他的弟弟，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喜欢一个人你自然会喜欢他的服饰他的语言他的种族甚至是他所站的地方，更不要说是他的亲人，即便是为了他着想，我也不能催促你做出决定和选择，导致你的损失是不是？”

     “所以我只能说，叶秋同学你要加油啊，”时间差不多了，符阵里光影开始暗淡，苏沐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也要加油了。”

      叶秋看着渐渐消失的影子，摸摸耳朵咕哝道：“什么啊，比那个混帐哥哥讲的要好相处得多嘛。”

 

      叶修坐在窗台上，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楼下狐族少女拿着银弓，努力尝试将弓拉开，站在他旁边的亚兽捧着热茶也看了会儿：“看起来他们相性很好。”

     “嗯，沐橙的精神力和沐秋很相近，而且沐秋制造的银武自然会亲近沐橙，主动配合她。”少女手中精神力通过银弓具现化成箭矢，瞄准不远处的靶子。

     “加上你一手教出来，她的实力应该能完全发挥出来。”

     “那是当然，她本来就很优秀，我说老方，你跑到我家来不会只是来夸沐橙两句吧。”叶修收回视线，看着亚兽走到座椅边坐下，毫不客气地回答：“确实。”

     “怎么，把你家王杰希彻底惹火了跑我这儿来倒苦水？”叶修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你也是何苦做的一手好死，不和他商量就直接发难，连带着自己一起滚下水。”

      “我如果和他商量，他一定不愿意，就算我最后说服了他，他也不高兴，左右都会不高兴，那还不如直接我来动手解决好了。”方士谦秉持着他一如既往的风格，思维回路奇葩，有的时候连叶修面对他都不得不在“欠”这点上甘拜下风。

      问题是，叶修知道自己说出去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某些人则常常认为理所当然。

      “你至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是，这再好的性子也得被你撩火了这回。”叶修啧啧感叹着，叹息王杰希年纪不大担子不轻，尤其是面前这位偶尔还抽个风。

      “火了也好，他生我的气，总比自责内疚好得多。”方士谦喝了口茶，悠哉悠哉地回答。

      “你就不能和他实话实说？”叶修是不太理解他们这些禽族的相处方式，都是清傲认真的性格，却总不能把话好好说，“哥反正是帮不了你。”

     “我也不是要来找你帮忙的，我既然决定了去南方也就不会想着再留下来，”丹鹤族的候鸟做了决定之后十分坦然，“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而已，毕竟这么多年老朋友了，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有些话想想还是要说出来。”

      叶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方士谦手指敲了敲桌面：“叶秋，你姓叶，而且从没人见过你的兽形。”

     “所以呢？”叶修老神在在地搭腔道。

     “一般人不会往这个方向想，毕竟你处事向来滴水不漏，但是有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我当初在学院认识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的教养太好了，虽然现在已经改了不少，”方士谦耸了下肩，“现在来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要小心。”

     “现在没人看出来不代表以后也不会露陷，你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对于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来说，反而是个拖累，一旦被有心人抓住这点，后果你很清楚，毕竟中央城一直是保持着中立的立场的。”

     “荣耀大陆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但真正认识你了解你的人太少，他们信的与其说是你，不如说是传说，而嘉世还在扩大在膨胀，还有越来越多人涌入。”

     “你心里也应该明白，但是这么多年交情，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如果没事那索性算我多虑，但是如果不幸言中，你要提前找好退路。”

      禽族亚兽清明的眼睛中是纯然的善意，即便在混乱倾轧的权力中心呆了这些年，他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肆意坦荡，任性却也周全。

      叶修闻言一笑：“谁知道呢，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你呢？你是什么打算？”

     “当然是先养好病，”说到自己的身体，方士谦也很无奈，“然后，然后到处走走吧，那时候张益玮还说，如果有一天去轮回，他来招待我们呢，现在是不可能了。”

      “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把这些年操心劳神浪费掉的时间和生活补回来，等杰希真正掌握了微草的大局，再回去看看他，但是这两年是肯定不行了。”

      方士谦不由想起那天去和王杰希道别时，那已经穿上了微草首领服饰的兽人那一双异色美丽的眼睛看着他，身后是微草树海的茫茫绿色，他看了自己很久，然后说：

      “我不问你要去往哪里，但是你总要回来。”

      楼下苏沐橙终于在经过一次次失败后，射中了靶心，方士谦歪了下头：“总归，我还是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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