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 58
58.
喻文州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没等他开口，周泽楷已经有些沮丧地又自我否决了这个方向：“没用。”
喻文州：······
喻文州自认为是一个理解能力很强的人了，今天依旧在这位面前不得不保持沉默，实在是他的话有时候过于简短，简短到前后失去了逻辑关系，根本不明白他现在冒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可以有多种解释，反而让人不知道他是在指哪种意思。
比如这句“没用”，他是在说灭神的诅咒本身对能否判定持有者是白蚺这件事没用呢？还是在说他们接触不到灭神的诅咒，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亦或者是别的更多的解释。
不得不说，这是喻文州在遇到黄少天之后，第二个让他觉得最好还是保持沉默的人。
而现在，最好保持沉默的第二个人扭头看向了绿荫的岔道，那里站着最好保持沉默的第一号。
黄少天在两人看过来之后，僵硬了一下，怀着一点不知从何而起的心虚觑了喻文州一眼，喻文州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或许，他应该去为自己一时失言道歉。
周泽楷看了看喻文州，又看了看黄少天，又看了看喻文州，又看了看黄少天，仿佛蜻蜓落在了心尖上，带着一点清凉，微妙地懂了：“唔——”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喻文州赶在周泽楷组织语言撤退之前问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在挣扎着是该说“我们下次再说”还是“你们先聊吧”纠结不已，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摆着一张面无表情时依旧惊心动魄的脸，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说了句：“我等小江。”
嗯，喻文州看了看周泽楷，嘴角向上扬了些：“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
喻文州走了，周泽楷等人，黄少天没动。
于是等江波涛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黄少天蔫蔫地看着地，周泽楷好奇地看着黄少天，两个人蹲在交叉路口的景象。
活像一只等着主人的小狗在看着另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同族。
“其实我刚刚真的想和他道歉来着，只是一看到他就又忘了该说什么了，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哦，你是来等人的。他应该是到那边图书馆借书才从这边路过的，毕竟他没有选这边的课，你说，如果你一不小心说了有些过分，好吧，是挺过分的话，对方生气了，已经好几天没理你了，那你这时候去和他道歉他会不会原谅你啊？啊，不对，想想就你这我说了半天你一句话都不开口的架势，是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
“呵。”
“······你刚刚是嘲笑我吧，你刚刚是在嘲笑我吧！”
“不是图书馆，是等人。”
“小周是说，你说的那个人不是从图书馆过来的，他应该是特意过来等人的，”江波涛哭笑不得地走过去，阻止了两个人继续以纳兹河湾的姿势彼此绕弯子却永远绕不到一条线上去，“你是，二年级的黄学长？”
江波涛正准备向黄少天解释一下关于周泽楷刚刚那些微的嘲讽感，黄少天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先走了！回头再说，今天谢谢你了！”然后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去了，向着左边的路一溜狂奔。
江波涛无语地看着某些人就这样狂奔着消失了的背影，叹了口气，低头看依旧蹲在地上，抬头看他的周泽楷：“好啦，我们走吧。”
“嗯。”周泽楷开开心心站起来，靠在江波涛的身边一起从另一条路离开。
“刚刚你们说的是喻文州学长吧。”江波涛了然地说道。
“嗯——你知道？”周泽楷其实刚刚很想问黄少天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毕竟不熟，加上黄少天滔滔不绝的，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开口的间隙。
“知道一点，你想听？”江波涛好笑地看着一脸纯良地好像只是想听个故事一样的周泽楷，半点看不出来他好奇心和恶趣味发作打听人家烦心事的样子。
“你说，我听。”可无辜，如果不是笑得那么开心的话。
“哈，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就是——”
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喻文州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年多了，他对黄少天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他也知道黄少天那天的话虽然语气不好，但是一半为了魏琛首领，一半是为了他，黄少天和他已经相处了一年多尚且会因为魏琛输给他而生气，更不要说蓝雨内部高层那些根本不认识他的人，哪怕理智上再怎么明白这是必然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样的安排无疑还是让他融入蓝雨造成了不小的阻力和隔阂，至于危险，却是黄少天想多了。
蚺族和林蛙一族有些相似，他们都并不属于任何部族，只是林蛙是因为他们亲情淡薄的原因，蚺族则是因为习性，他们喜欢生活在多雨多云的地方，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没有部族，只有亲族，但是就算这样，蚺族的实力在蓝雨乃至整个大陆也是有数的，只是他们从蜥龙时代开始就不那么招摇而已。
他的父母包括族人对他的性别模糊和选择都没有什么意见，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他觉得，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在赢下魏琛之前他就知道黄少天可能会为了魏琛和他闹出些不愉快，但是真的看到那双一向带着阳光和暖意不沾半点阴霾的眼睛里出现不可抑制的愤怒、失望和悲伤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受伤的，所以这些天哪怕看到对方明显懊悔想要和好的意向，他还是没有理睬他，毕竟可以说黄少天是他在富力布利，不，应该说是从他出生到现在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或许他也是可以暂时抛开那些宽容和温和，顺着自己的意思，任性地发一回脾气，表达一下不满吧。
果然，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啊。
只是现在反倒弄得两个人都下不了台了。
喻文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身体后仰，把摊开的书盖在脸上，遮去深秋时有些凉意的阳光，而还没等他随着掩住眼睛的黑暗静下心来，一双手已经把他摊开的书拿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色微黄的少年抿着嘴角的样子，那双如同他自幼居住的雨林极少能见到的晴空一样的眼睛里投映出他的样子，没有平日里习惯的微笑，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那个，我是来道歉的，那天说的话，是我过分了，对不起，”少年白皙的脸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越来越红，腰却越挺越直，声音越来越大，“我也知道一句对不起上下嘴唇一张一合没什么用，但是我可以保证，下次我说话不会再这样了，不对不对，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所以呢？”平静下来了的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少年清俊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所以，嗯，所以——”黄少天目光飘了一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喻文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拿过被黄少天抓在手里的书：“这个季节应该快要到秋葵的末季了，今天食堂不知道有没有秋葵鸡肉沙拉？”
黄少天决定以后一定要管管自己这个嘴快的毛病，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而言。
韩文清则想着或许有一天可以把叶秋的嘴给缝上，从他认识这人开始，就基本没从这人的嘴里听到过几句正经的话，所以他选择干脆无视他。
“我说老韩，虽然你亲自来很有诚意，但是你确定你适合谈这些？”叶修才从轮回回来就被通知霸图的韩文清已经到了，“甲族在艾吉尼斯拉的驻地问题，这种涉及内务的事，你管得来？”
叶修拍了拍斗篷上的雪，对站在旁边伸手要接的人摇了摇手，自己将衣服挂好，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坐下来，一边掏烟，等他翘着腿靠在椅子上坐好，手中的烟也已经点好叼在了嘴里，连着从口中呵出的气一片烟雾缭绕，脸上长途奔波的疲色未消，显得很是颓废，至少绝对不像是一方首领的做派。
韩文清也知道他素来的德行，对他的仪表态度没有什么期待值，但叶秋这幅堪称邋遢的样子还是让他黑了脸。
相比于韩文清一身板正的黑红相间的霸图装束，叶修简直像是刚从酒馆宿醉出来的流浪兽人：“我以为在两个部族商议的场合，你多少会收敛一点，你这个样子，嘉世别的人都不干活吗？”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在问，难道嘉世都没有人管管他们首领在外交场合的仪表吗，对于这个问题，陶轩如果在场一定会很想和这位认真的霸图首领握握手，他已经就这个问题和叶秋说过无数次了。
“我们嘉世的人很忙，嘉世没有拿工资不干活的人啊。”叶修对韩文清近乎质问的话依旧不在意，“这个时候谁还会在乎外表这些肤浅的东西，哥才从轮回回来，脚才着地就赶过来了，这个态度够尊重了吧，不要在意这些了，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话说霸图让你来谈是认真的吗？”
韩文清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叶修已经抽了口烟，又开口了：“就算霸图让你来，我们也不会被外界压力所胁迫的，绝对不会。”
“没有那么多废话，你直接说吧，什么条件。”韩文清根本就不是来和他扯东扯西，为了一丝一厘谈上半天最后还把自己呕死的，他的作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叶修抬眼看了韩文清一眼，笑了出来，有些无奈：“我说老韩哪有你这样的，商谈商谈，你这样还谈什么？”
韩文清不为所动。
叶修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椅背上缓缓敲着，似乎在斟酌，又似乎走了神，会客室一时间静了下来，室内的灯光摇曳，玻璃窗外落雪纷纷，这场大雪没有了往年的萧瑟，以叶修的耳力甚至能隐隐听到远处嘉世部落内的孩子在追逐欢笑。
“艾吉尼拉斯是甲族之前在南方最大的聚集地之一，但是之前的兽潮冲击，艾吉尼拉斯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现在的艾吉尼拉斯是初步重建，嘉世内部的意思，因为摧毁得过于严重，并不打算将艾吉尼拉斯作为近年的重建重点，而且霸图乃至整个甲族的交流更多偏向于北方一带，你们大可以将聚集地转移到隔壁越云的地方去。”
韩文清闻言倒是愣了一下，他已经准备好了，在对方开口之后，可以就答应，不可以就明天再说，结果叶秋却建议他将聚集地转移，这个提议族内也商讨过，但是：“萨尼亚尔旷野。”
萨尼亚尔旷野作为荣耀大陆的三大平原之一，占据了几乎整个北方腹地，而越云就占在这片旷野的东南部，甲族则没有一个部族在这片旷野上占有哪怕一足的地盘。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甲族绝对不会进入萨尼亚尔的领地什么的，蜥龙都已经消失了，还在想着这些是不是太过固执了你们。”叶修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远在蜥龙时代，甲族在萨尼亚尔有着不少的部族，而在实日大火之后甲族举族北迁，当时的首领在如今的兽族和甲族的分割线上立誓，甲族绝对不会再踏入萨尼亚尔。
“甲族重诺，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改变，这本就是我们一开始选择艾吉尼斯拉的原因之一。”韩文清当然也知道连蜥龙时代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依旧死守着这个诺言多少有些过于刻板，但是甲族上下都情愿多花时间和精力，去固守这个誓言。
这就是他们甲族的性格。
“既然你们坚持，而我们内部也不可能分出精力来整顿艾吉尼拉斯，不如这样吧，我们只负责疏通道路和供给材料，想要房子住，你们就自己建吧。”叶修耸了耸肩，大有要房子没有，要人也没有，请自给自足的无赖意思。
“兽族会没有人？”韩文清冷笑了一声。
“嗯，兽族的人很多，我们嘉世的空余人手却很不足啊，我还捉摸着向别的部族借些人来造路呢。”这倒是实话，只不过——
“把艾吉尼拉斯的建造交给甲族真的好吗？这样一来，岂不是艾吉尼拉斯都会成为甲族的地方？”苏沐橙作为叶修的亲人可以出入嘉世中心，今天偶然听嘉世的人议论，同样不解地问叶修，她当然相信叶修有他的理由，只是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叶修打了个哈欠：“萨尼亚尔旷野地势平缓，艾吉尼拉斯作为嘉世北方最大的城市，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基本就是矛盾爆发点，必须有足够强的防御工程。”
而六族中，论到防御工程的建造，最强的自然是一向被评为“皮糙肉厚”的甲族。
“现在嘉世的确没有精力整顿那边，先借给老韩他们住着，等矛盾起来，嘉世自然要向那边派遣人手，甲族一向不愿意卷到兽族内部的纷争里，还怕拿不回艾吉尼拉斯的主权吗？”
苏沐橙无语地看了叶修一眼，突然对甲族升起浓重的同情和愧疚感，埋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而就在她把眼前作为参照的笔记又翻了一页之后，一张夹在笔记里的薄纸出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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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最近一些六族内的事务描写比较多，以及别的西皮感情戏，这些是为了最后战争爆发后情节做铺垫的_(:з」∠)_
那啥，我今天在等着上车练习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脑洞，虽然依旧不会写，但是记一下好了，是一个民国背景的赌博以及江湖paro_(:з」∠)_我的脑洞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这位小兄弟，以你这样的本事，和我们玩没意思，这嘉世真正的第一高手并不是摆在那里的镇馆，”见少年闻言挑了下眉，来人笑了笑，伸手指向东边一张桌子，“是那人。”
“······我若是没看错，那桌都是女子吧，这嘉世的第一高手竟是个女子？”
“哎，不是，是那个荷官。”
叶修看着那脸上摆着笑给周围女子散牌的少年，这人难道不是因为一张脸被老板拿来哄这些寂寞小姐的？
“他若真有本事，为何要做个荷官？”
“据说是因为他家中还有个妹妹，这个年头讨生活难啊，他替陶老板掌板看盅，陶老板护他妹妹周全。怎么样，要不要过去试试手？”
“他擅长什么？”
“他似乎就没有不擅长的，牌九、长牌，五张，甚至是四门方张和洋人的纸牌，不过最有名的还是摇了一手绝顶的骰子，据说能够摇出‘六阳朝天’来。”
“哦？”少年终于从他坐了半夜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那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秋？秋这个字可不太好。”老头摸了摸胡子，看了苏沐秋身后的叶修一眼，“禾边起火，纵有繁华硕果，皆付与一炬，加上你命格八字太轻，只怕鼎盛之时会有大劫，轻则一无所有，重则——”
“喂喂喂，王老头你还越说越起劲了怎么着，你们相师不是只看相吗？什么时候也会测字了？若不是认得你，我还要当你投了千门的路数来框人的了。”
“青帮洪门白莲教，三教本是一家人。老夫是看在你师父是青帮长老的份上才开的口，换是别人，千金未必得老夫一句话，你小子还出言不逊，不看了不看了！”老头顿时吹胡子瞪眼站起身来就要走，苏沐秋虽然并不信命数之说，但是对方多少都是洪门仅存的“信”字辈大佬，要是被叶修这家伙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连忙端起茶来凑上去。
“我叶秋不过是个赌徒，添为帮中人，对打打杀杀的没有兴趣，对夺人性命身家也没有兴趣，但是你一条命是沐秋当年在赌桌上赢回来的，若是要走，也是在沐秋一句话。”
“叶爷这话岂不是要逼死小的，人人都知道，苏爷如今已经不是帮中人了，而小的名姓却是记在香堂谱上的。”对方虽然嘴上惶恐，嘴角的冷笑却显然是不认为对方能拿他怎么样的，偏偏坐在主座上的人听了这暗含嘲讽示威的话，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既然你要走帮中的规矩，那么就按规矩来，刀山火海入我门，有背离不弃江湖者，三刀六洞。”青年抿了口茶，扯了扯嘴角，“你若活下来，就算是祖师爷放你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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