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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 49

49.

      “看天色，这是要下雪了。”楚云秀推开些微窗看出去，“今年的雪来得比任何一年都早呢，沐沐，沐沐？”

     “嗯？啊，有什么事吗秀秀？”走了神的狐族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楚云秀叹了口气，走到好友身边，握住她的手：“我说，要下雪了。”

     “下雪啊，”苏沐橙看向窗外，“前年下雪的时候，我和哥哥、叶秋两个人在家里的院子堆了三个雪人呢，去年他们要去参加兽潮防御，但是今年，一定能够大家一起堆雪人了。”

      “堆雪人？唔，你哥哥的话能够想象，但是叶秋那样的能做出什么可爱的雪人来？”楚云秀想象了一下叶修状的雪人，表示想象无能。

      “我拿给你看！”苏沐橙俏皮地冲楚云秀眨了眨眼睛，就像一个向朋友展示自己喜爱的玩具一样，从自己床头枕头下面掏出一个木头盒子，轻轻打开盒盖，“你看，哥哥给我按着那三个雪人做的，像不像？”

       楚云秀刚要凑过去看，就听到远方响起了号角！

      “是富力布利的守城号角！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守城的号角会响？！”坐在桌前的富力布利城主愕然扔下手中的笔，匆忙起身到窗边看向号角的方向，其间还不小心被桌角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杰尼！杰尼！！”

      “城主！”随着呼喊，叫做杰尼的侍者推开门，急匆匆跑过来的人脸上满是惊慌，“城主，吉利防线崩溃了！今年的兽潮根本没有过渡过程！而且那些野兽像发了疯一样！城主，是寒集，是寒集！和寒集的记载一模一样！它们已经冲进富力布利的地域了！”

      “这，这不可能，只有富力布利吗？！”

      “不，城主，是从那谢克拉开始的，现在所知的是从那谢克拉开始的，那谢克拉已经——”

      “已经什么？”

     “那谢克拉的防御不足，已经全城覆灭。”

       穿着野兽皮毛做的华丽衣袍的富力布利城主扶着窗口，整个人晃了晃，幅度大得几乎摔出窗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城主！”

     “转眼就冲破了吉利防线的防御，富力布利的防御算什么？算什么？”如同呓语一般，这位一向亲和尽责的城主脸色不变，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句话将失态了的富力布利城主唤回了神，他坐回座椅上定了定神，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让亚兽、老人和孩子后撤，去富力布利学院，拿着我的手令去请求冯院长收容，然后让他们听从冯院长的安排，是暂留还是集体撤退，都听他的，剩下原本要第一波兽潮才赶去的兽人跟我去城墙上。”

      “富力布利有着千年鼎盛的繁华荣耀，是雅格斯的明珠。”

      “在东方之星升起的地方，我们曾许下誓约，在号角响彻旷野的时候，用鲜血染红大地。”

     “是。”

 

       石廊冷寂，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石室的门就在眼前。

      两扇足有两人高的门是用千斤石做成的，门上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只有一只蜥龙，两只骨翅收敛着，一扇门上一只，龙头低垂如同在沉眠，一副抗拒的姿态似乎并不想见到外来人，叶修伸手去推门，掌心的符文波动下，这扇原本堪称古朴的门上顿时有流光溢彩闪过，整个门焕然一新！

      入手冰凉的整块青石变成了白石，敛翅垂头的蜥龙张开骨翅，昂首清吟，穿透时间长河的荒古之声随着开门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廊中回响，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下意识遮挡住视线，而当白光散去，石室内的一切都彻底展现在两人面前。

      如果说在见到叶华的地方所看到的符阵已经是叶修生平仅见的古老复杂的话，那么眼前六种颜色的线交织遍布的地面则让他彻底失语了。

      光是线粗就足足有一指的纹路遍布整个石室，而这个石室与其说是室，不如说是宫。

      一眼看不到那头的墙壁，深处的荧荧光芒勉强照亮两人面前的地方，苏沐秋看了叶修一眼，循着地面上的纹路向光亮处走去。

       脚下的纹路中纯粹力量的流动片刻不息，但是更多的如同找不到发泄口而蛰伏着，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火山岩浆，踩在上面如同在刀锋行走，每一步都要谨慎，苏沐秋领着叶修，一步步向前，叶修偶然抬头就看到他俊美清秀的面容在暗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神色慎重目不斜视，紧紧盯着脚下的符阵，哀色还不曾散去，眼角泪痕化开血迹，浅色的发丝都被半干了的血块粘在一处，在战场上打滚，弄得一身脏污，眼神却始终清亮。

      叶修撑着苏沐秋的手臂忍不住紧了紧，他突然意识到，虽然来之前他和苏沐秋说，如果死去了，会一直一直思念对方，但是果然，他还是希望，自己的爱人能活下去。

      他这么年轻，这么好，是他见过的最有才华，最有天赋的人。

      这一次哪怕不能全身而退，他也希望对方能够活下去。

     “嗯？”

      叶修转头看向苏沐秋，苏沐秋却也同时看向叶修，两人都以为是对方发出的疑问声，但是一对视之后马上发现错了，一起抬头看向前方。

      几块叶修曾经在阵点中见过的绿色晶石围绕着一个人摆放着，而瘫坐在地上的人赤着双臂，隐隐可以看见有符文画在他手臂上，两手各按在一处符文线路上，以整个人充作符阵的运行中心，周围的晶石则在维持符阵运行。

      随着叶修和苏沐秋的视线投过去，他也慢慢抬起了头，一头披散下来的雪白长发几乎已经把他掩埋住，金色的眼睛带着几分迷茫和意外，俊美到没有半点瑕疵的面容在暗光中透着几分琉璃般的透明感，他似乎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确定面前出现的是真人：“你们，是什么人？”

      自从蜥龙族覆灭，龙墓已经再也没有人持蜥龙王的标志进来了，他也足足四千多年没有见过人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进入到这里，你们是艾琳的后人？”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这位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勉强能够咬准发音，但是不知是因为古语的不同还是他太久没有开口过了，比起那些记忆里的流畅，他此刻说的话有些艰涩低哑。

     “不，我们是持叶华的凭证进来的。”叶修向着这位堪称“地主”的存在伸出了手，给他看自己掌心的符文凭证，要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必然要取得这位的信任才能进行下去，而叶华无疑是最能取信于这位初代王的。

     “阿华——”始终双手着地的人根本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你，能走近些吗？”

      原本神色淡漠的人在看到放到自己面前的符文的时候，眼睫动了动，最终笑了起来：“他没死在那次袭击中吗？”

     “你是他的后代？”他抬头细细打量了着叶修，“你长得和他确实有几分相似。”

      叶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叶华的经历告诉这位显然至今仍旧深爱着对方的蜥龙王，而且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空耗了，他们每延迟一秒，外面的人就多一秒的危险。

      “叶华是被艾维杀死的，偶然的机会叶修激活了他的精神体，他为了彻底激活六星防护阵而选择使用禁术化成了精神体，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叶修身后，苏沐秋已经开了口，“我很抱歉，但是我想您应该知道真相。”

      蜥龙王沉默了片刻，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谢谢你。”

     “看你们的神色，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第一代蜥龙王，柳格。”

       纵然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真当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震惊依旧不曾减少半点。

      “你们要激活六星防护阵，是按着阿华的方法来的，但是阿华对防护阵中心的情况变化并不了解，比如这个困住了我八千年的符阵。”柳格侧了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绿色晶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看过很多力源和晶体的描述，但是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力源。”苏沐秋一边尽力恢复着精神力，一边回答对方。

      “我在阵点见到过一个相似的晶体。”叶修眼见得情况变复杂了，心中有些不安，但是还是按捺了下去。

     “你自然不曾见过，那是龙晶。”

      蜥龙受到致命伤害后，引血化火，燃尽身躯而凝结成的力量结晶，龙晶。

     “那是蜥龙永生力量的凝结，是最强的力源，六星防护阵的阵点都是用战死的蜥龙所留下的龙晶作为力源，而防护阵的中心本来是龙晶最为密集的地方，若不是翼虎族的激活手法独特到无法复制，凭这些力量支援，六星防护阵早就被彻底激活了。”

     “但那是在四千年前。”

      末代蜥龙王柳科同样和他的先辈一样不愿意困守在这个阵法中，但是他也同样不愿意以自己的方式留下力量支撑法阵运行，确切地说，这位还没有彻底成年的王不同于他的先辈们，早已经厌倦了漫长的生命，他还有雄雄的野心和志向。

      他甚至想要彻底摧毁这个困住了兽王也困住了柳格的阵法，纵使柳格不会死亡，这个用来支撑阵法运行和兽王生命的力源也总有用完的一天，既然这一天迟早要到来，那么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斩断，而不是多活一天是一天地虚耗！

      蜥龙族内部也因此分化成两派，最终在柳科要带自己这边的人一起进入六星防护阵中心斩断这个阵法的时候，反对的蜥龙与之产生了冲突和内斗。

       结果强烈的撞击和力量波动切断了本就缺少一环的六星防护阵，兽潮爆发，始终过于激进的王才看清了，战争和热血下的悲号痛苦，那些死去的子民，千万条生命的重担日日夜夜缠绕在他梦中，最后他选择了将海水灌入王城，连带受了重伤在城中休憩的族人一起全部海葬。

      “作为赎罪的话，还不如说是在逃避他一手造成的恶果，”柳格掀了掀眼皮，“但是为了维持这个符阵的运行，在没有了力量补给之后，不得不用到了原本作为六星防护阵基础的龙晶，四千多年下来，现在，龙晶只剩下了五块，而六星防护阵的启动，最少需要六块龙晶。”

      说到这里，柳格笑了笑：“索性，还有我在。”

      “只不过，我一死，这个阵法也会瞬间告破，兽王就会冲出符阵来，到时候，有了兽王带领的荒兽集聚在此处，你们一个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你想提前杀了兽王也不可能，因为那处是柳塞用禁术布置成的封闭空间，除非阵法破解，谁都不能进出。”

     “哈，”叶修笑了，虽然在这个时候笑出来显得十分诡异，但是他就这样笑了，“那就这样吧，只要六星防护阵能够激活就好。”

     “这四千多年的血泪，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再没有说放弃的道理。”

 

      “不，”突然苏沐秋开口打破了沉寂，“叶修你去守在兽王那里，我想可以有两全的办法。”

     “陛下，据您的说法，兽王一旦死去，并不会马上就完成新王的替代吧？”

      柳格愣了愣，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停留在和叶华有几分相似的叶修身上，此刻才真正转移到一直沉默着恢复的苏沐秋身上：“是的，否则我们也不会以为王死后，荒兽就失去了首领和方向，从而放低了警惕，造成富力布利被血洗。”

     “我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恢复，既然这样，为了尽快激活这个防护阵，我也就只能向这位兽王借力了。”苏沐秋走到两个阵法的交叠处，他从进入这个石室就在观察另一个阵法的运行方式，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

     “叶修你去拦住那个兽王，不要让他离开法阵的范围，只要半刻的时间就够了！”狐族的亚兽单膝跪在地上，观察琢磨着如何将两个符阵修改相接，“陛下，想必兽王的所在地您是知道的，为了保证这里的力量纯粹，兽王所在的地方一定并不在守护阵中心，但是为了维持阵法运行，也不会太远。”

      柳格静静看着看向他的苏沐秋，似乎在寻找判断着什么，然后叹了口气：“这个我知道，出了龙墓，向东五百米处，那里应该有无数的荒兽环绕，但是最近冬季到了，兽王进入冬眠，不允许别的兽类靠近自己方圆百米内，那些荒兽会四散，抢夺别的野兽的巢穴和食物，导致那些野兽被驱赶，冲到兽人居住的地方去。”

     “这样就好，”苏沐秋站了起来，走到叶修身边，看到叶修微微蹙起的眉，故作轻松地说道，“那么，那边就交给你了，叶少爷。”

     “你——”

     “可千万要给我撑住，只要半刻。”苏沐秋开口打断了柳格的话，柳格被打断了话头，却没有生气，反而沉默了下去。

     “你还信不过我吗？你等着，到时候我还要来把力竭的你给捞出来呢。”叶修挑起嘴角，“反倒是你，你要等着我，听到了吗？”

      苏沐秋看着叶修干净深邃的眼睛，一巴掌拍在了叶修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低声笑道：“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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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闭尘寰八千载，亘古相逢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