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 19-liusuzui

19.

这是一个青年样貌的雄性，一双翅膀展开在身后，柔和的面容亲切温柔，他并不是那么绝顶的俊美，至少在叶修看来相貌上还比不上方士谦，更不要说被一致认为是他们这一届最出众的苏沐秋，但是当他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时，便让人觉得很好看。

叶修下意识去看他的腿，惊讶地发现那并不是自己所猜测的一条蛇尾。

对方仔细打量着他，像看着自己没能见到过的孩子，慈爱真挚，虽然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看起来比叶修大不了多少的亚兽身上很诡异，但是叶修却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他看到叶修看着他的腿，笑了起来：“不用看了，我不是羽蛇，那是艾维的尸体。”提到“艾维”这个名字，他的神色有些微复杂，然后叹了口气，向叶修招了招手：“靠过来些，孩子，你的血脉应该已经告诉你，我们同出一族。”

叶修记忆中的那本不算厚的翼虎家族名单上，靠在最右的一条线上都是历代雅格斯城主的名字，他们连兄弟都很少有，这一代叶修和叶秋同时降生时，让他的父亲这样严肃的人都高兴了很久。

翼虎的血脉之所以繁衍这样艰难，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没有翼虎一族的亚兽，早在这本名录的开头部位，和蜥龙初代王同时代的翼虎叶怀开始，他们就奇怪地发现他的配偶只是一个寻常的虎族，而不是翼虎。既然双方的等级达不到统一，兽人压制了亚兽，那么出生就只有翼虎兽人，漫长的时光一直如此，乃至于在很多翼虎族人的概念里，他们大概其实是没有亚兽的，至于神话中的那位由创世神创造的，月光花的花瓣所化的翼虎亚兽，也只是神话而已。

而现在这个虚幻的影子一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存在告诉他，他们同出一族。

叶修觉得自己十多年的概念堡垒正在轰然倒塌。

“我叫叶华，应该，是最后一个翼虎亚兽。”他摸了摸靠近的叶修的头，“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我的时间虽然不多了，但是还可以给你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埋葬了八千多个年月的秘密，终有被揭开的一天，而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一切，要从六星防护阵说起，真正的六星防护阵，一直没有被完成。”

传说中由蜥龙和羽蛇联手主持的六星防护阵，其实只是个不完整的六星防护阵，在这个覆盖整个密林，大半个荣耀大陆的巨大符阵中，守护和控制的力量原本是应该通过羽蛇的力量传导和翼虎的攻击力相连的。

不但具有守护能力，而且能将撞击守护阵的力量转化为攻击力，攻击试图破坏的人。

攻守合一，这才是真正完整的六星防护阵。

“当时我和柳塞，艾琳一起主持这个防护阵，各布两个阵点，最后在阵中将整个符阵激活，我们虽然同为十级符阵师，但是对对方的领域并不那么了解，那个时候，符阵还是作为每一个部族的秘密，符文并不外传，哪怕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亚兽的知识一代代传授给自己的子女，翼虎一族分为两个分支，我们彼此通婚，亚兽的人数本不该这样稀少，但是那一代很奇怪，每一家都只生出了兽人，只有我一个亚兽。”

叶华垂着眼眸：“然后，翼虎一族的人帮助蜥龙将大陆上凶恶的野兽都赶进了密林，那一战中，翼虎族作为攻击力最强的种族，死伤极为严重，尤其是本身体能力量并不强的亚兽，还有负责提供力量的羽蛇一族也是如此，能生育的亚兽受损，最后我成了翼虎族中唯一的一个未成年亚兽。”

“当然，这样说也不恰当，因为那时，原本就族人稀少的翼虎一族，不过剩下了十余人罢了。”

叶华的语气平淡，轻描淡写着那段惨烈的历史，没有被史书记载下的血迹斑斑。

“蜥龙一族因为本就重防守，反而是留下族人最多的，但也不过三十多人，羽蛇的情况和翼虎差不多，所以两族的来往更亲密了些，我和艾琳以及艾维，是一起长大的。”

“作为唯一一个翼虎亚兽，我是注定要和叶清结为伴侣的，我对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抵触，叶清比我大一些，我们像家人一样，彼此照顾，他喜欢四处游历，看看这个大陆上的各种风景，我也对外面的世界很有兴趣，所以在长老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叶清都没有反对。”

“你一定在奇怪，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和叶清结合，保持着亚兽半兽化的外表。”叶华最顶级的精神力结合血脉感应能够完全察觉到叶修的情绪波动，叶修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这是我的原因，因为这个消息公布后，艾维去告诉叶清，他喜欢我。”

亚兽爱着亚兽，在种族繁衍艰难的翼虎和羽蛇两族中，根本就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叶清很为难，为了种族繁衍，即便他不和我结为伴侣，我也会有别的伴侣，所以艾维恳求叶清能够给他一点时间，不要马上就和我定契，留下最后相处的时光，然后他就会回到海边去。”

“这些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叶清也没有告诉我，直到最后，艾维才告诉我这些。”

“我很感谢他的钟爱，但是这不代表我就会原谅他。”叶华的语调一转，一贯温和的面容居然变得冰冷起来，不经意扩散开的精神波动让整个石洞都为之一暗。

“本来已经确定了的六星防护阵内容，因为答应了艾维任性的要求在外游历的叶清回到族中，负责带领一部分兽人看守这一带的防线，防止在防护阵真正激活的时候有野兽窜出。”

“我来这里激活这里的最后一小片符文，遇到了叶清，艾维一直和我同行，他在我眼中是个内向羞涩的孩子，是我们中最小的，所以比较粘着我，而最后一道符文激活之后我必然会出现脱力状况，有他在一旁也好，没想到，他却在我完成最后的一道符文后用我送给他的成年礼刺穿了我的心脏。”

满手鲜血的羽蛇亚兽满脸是泪，却又近乎疯狂地笑着，不再在乎羽蛇族不能触地的禁令，收起了翅膀落到地上，像即将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死抱住当时已经完全没有抵抗力量的翼虎亚兽，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尘土的接触一点点灰化，露出其中的骨骸，还在不断述说着那些从未言之于口的情感。

“为什么我注定不能和你在一起？！叶清他不爱你！你爱着柳格！你的目光永远看不到我！就因为我是亚兽，可是，他们都不爱你，我爱你啊！”

“羽蛇一生都只能飞在空中，休息在水中，你却在陆地上行走，一身尘土，我甚至连拥抱你都做不到，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接受这样的命运！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这过分吗？为什么不可以！”

那些掩藏在秀丽的面容下的憎恨扭曲偏执，连求都不可求的悲伤爱恋，让他全身冰冷，都不知道是因为插在心口的骨刀还是因为那些话语。

“叶华，他们都对你不好，我对你好，他们都不爱你，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抱着他的少年用翅膀抵着他的翅膀，组成一个密闭的空间，笑得单纯满足。

“艾维，六星防护阵的最后一步还没有完成，我要去阵中和柳塞、艾琳汇合。”

“我不要去见他们，你去了之后就要回到族里去，叶清也已经回来了，你要和他在一起了，我不要这样。”

“艾维！你不能只想着你自己！防护阵关系着多少人的性命！我们为此已经牺牲了多少族人！快起来！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不能死在这里！哪怕让我完成防护阵再说！”

“不，就在这里，我已经在外面布下了禁术，只要我一死，这里就会被封印起来，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不管那些，防护阵即便缺少攻击的一层，依旧可以起到效用，翼虎一族即便没有亚兽，兽人也可以一直繁衍下去，他们并不是非你不可，但是我只有你！我不会放你走。”

“艾维，你不要逼我恨你。”那是叶华第一次提到恨这样的字眼，还是对他从小爱护的孩子。

“没关系，叶华，我爱你。”

最后，他就这样笑着，哭着，化成了白骨。

“当时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用血破解开这个禁术，但是最后一步是要从外部完成的，将两个符阵彻底接通，我本是寄望于叶清能够发现情况，但是叶清毕竟是兽人，面对艾维用性命为力量贡源所设下的禁术，也没有办法发现丝毫踪迹。这一片地方已经被完全封印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没有办法，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符阵媒介，将自己的精神烙印，印在符阵的中心晶石上，所以你找不到我的尸体。”

“九级符阵师和十级符阵师的差距就在于，九级能够涉及禁术，读取精神烙印，而十级符阵师能够彻底将精神力灌注在精神烙印上，形成精神体，只是这样的代价不亚于禁术。”

“精神烙印？”叶修听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名词。

“是的，大概在羽蛇和蜥龙都灭绝的现在，很多知识都随之断绝了吧，精神烙印是真正测试八级到九级的分水岭，将自己的精神力结成独有的符阵，投射到别人的精神里，九级符阵师可以在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而十级符阵师，借助血脉的压制，可以强制将这种烙印刻入等级逊于自己的兽人或者亚兽精神中，只是这样会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这么说，克莱教授和那几个学生？”

“放心，我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最简单的精神投影而已，而且那时候，我虽然因为你的血脉力量引起共鸣醒了过来，但是禁术阻隔太强，经过了八千多年的消耗，也只能借助恰好到密林里来寻找一个据说是走失了的亚兽的那个狮族兽人而已，而且实在是太远了，我的力量总是断断续续，没有办法通过他们和你说话，只好再找几个对象，通过和你接触，借助你的力量积蓄力量，才能在今天控制他们的行动，把你引过来。”

“和我接触？”

“是啊，你很罕见的也具有一定的精神力，加上血缘相通，我可以通过媒介和你接触得到你的精神力量支援，这是羽蛇族的一种方法，说起来，这还是当初艾维告诉我的呢。”叶华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你说的是，这段时间和我交手的那几个三年生？我说怎么每次结束都那么困。”

“虽然说是不得已，但还是要为了自己擅自借用你的力量和你说声抱歉了，我之所以要把你叫过来，也是为了精神烙印的事。”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叶修举起手来像是上课时向老师提问一样，“你说你是因为和我的血脉共鸣，才醒过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所以选择将精神体沉睡，只要叶清发现我迟迟不归，一定会用血脉力量寻找我，以此作为唤醒的条件，但是叶清一直没有来，反倒是在大概半年前，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虽然只有一声，但是也足够将我惊醒了。”

叶修木着脸想起朝花节时的那场动乱，以及自己动用血脉力量强硬镇压的行为，觉得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姑且算是惊喜吧。

“我现在，想通过你的同意，将六星防护阵真正完整的符阵和接通方法，用精神烙印投射到你的精神里。”叶华眨了眨眼，“这才是我把你找过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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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问，为什么一定要叶神，别的人不可以吗？比如那个克莱。

lo主：当时隔着禁术阻隔，叶华的力量不足以施加精神烙印啊。

基友：问，为什么一定要通过精神烙印啊，直接说不就好了吗？以叶神的记忆里绝逼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