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风雪 14-liusuzui

14.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而叶修醒过来之后，提到嘉世的战败，神色却是平淡的，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苏沐橙的头以示安慰。

“叶修，你说，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嘉世，你，就不会败了。”

叶修神色一哂：“沐橙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败的是我，不过你的确要加把劲了，要在江湖立足的话，可不能这样胡思乱想的，有赢就必然会有输，那个张新杰的确厉害，算的分毫不差，就连该伤我伤到什么程度都把握得十分精准，既不会和嘉世结下死仇，损了霸图的名声，也不会再让我留在场上，心真脏。。”

叶修有些恹恹地看向他烟斗的方向：“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输了赢回来就是，总霸着天下第一也不好，让别人没了念想。霸图主事公道，让他们主掌江湖公断也没什么。”

苏沐橙咬了咬唇：“叶修，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在练哥哥留下的那本功法？！”

“啧，是老方和你说了什么？就知道是他，我是试了试。”

“你——”

“而且突破了。”

苏沐橙惊诧地看向叶修，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此刻笑得异常得意：“沐秋他卡着的那一层，哥突破了。”

“叶修！你明知道这功法不全，你怎么能轻易去试，方主事说，你之前就伤了心脉，不过没有大碍，还说你的症状和哥哥当年很是相似，你！”

“沐橙，别紧张，你哥当年被卡在这一层也有功力不足的原因，以我如今的实力，也是可行的。”

“可是，在这个当口，你可是，可是把天下第一的位置给丢了啊。”

“沐橙，我输了和练这功夫没关系，是我忽视了张新杰，哪里知道老韩那么耿直的人居然找了这么个心脏的副掌门，再说，沐橙，你觉得，天下第一，有意思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拿了三次天下第一了，我是为了赢而来的，赢到最后才得了这个第一，你应该说，啊，你输了，而不是说，你丢了天下第一人的名号。”

就在苏沐橙开始沉思的时候，叶修抬起了手：“那啥，在这些话之前，你能先把哥的烟给哥吗？”

但是随着江湖势力频起，叶秋反而越发深居简出起来，连嘉世中人都很难见到他，苏沐橙又是个不管事的，门中事务都由陶轩管理，江湖人大多是不吃这个半商人的套路，于是陶轩也渐渐退到了幕后，嘉世面上的主事者是刘皓和崔立。

第五年微草称王，微草王杰希一改他惯来奇诡的出招方式，又有方士谦坐镇，上下同心，势如破竹。

叶秋却直到武盟比试的最后一天才出现，和各家说了几句之后，就又离开了。得知情况的陶轩与他大吵了一场，最后始终意见不能统一，拂袖而去。

苏沐橙坐在面色有些疲惫的叶修身边，握着他的手，叶修笑笑：“老陶太急了，比起微草蓝雨霸图那些名门，嘉世的根基太浅，他却过于冒进，扩张做大，眼前的嘉世，不过是一时名声撑起来的空中楼阁，是时候静下心来做事了，他却始终看不明白。”

“钱权迷人啊。”叶修慢慢吐了口烟，神色中有几分讥讽和悲凉。

“要我说，你才是有时候想太多。”孙哲平轻轻动着右手手腕，看都不看叶修一眼。

“是是是，不像你，你这样不能打了就卸任走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张佳乐就没哭给你看？”

“他不是那么软弱的人，虽然把这些担子都丢给他一个人，会很累，但是我相信他。”

“啧啧，老孙，你也够狠的，张佳乐不只是你的副手啊。”他是你的情人，知己，一路风雨同舟，相护相依的人啊。

孙哲平沉默了，但是他也没有和叶修多说什么的打算，他这场金盆洗手的宴会，不过是走个过场，宣告一下百花的谷主现在就是张佳乐了，叶修能来让他有些意外，才过来说了两句。

叶修看着那在人群中兀自笑得灿烂，却仿佛随时都会凋折的百花缭乱：“啧啧，真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了。”

所以等第七年方士谦也要走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放弃思考这个江湖上差不多同辈的人都是怎么了。

这张佳乐还好说，百花实在是伤心地，养了几年伤，在霸图呆惯了，干脆就留在了那里，你方士谦没病没痛，微草再度夺魁，王杰希也好好的，做什么一心想着往外跑？

是的，方士谦是纯属想往外跑一圈。

“人生苦短，世间有那么多的风景人情，我从没见过听过，兴起则游，杰希已经不需要我再耗神照顾了，也总想去过几年自己的日子，大好山河在望，人生难得潇洒，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这位一贯讲究的微草主事只做了普通书生打扮，背着包袱，倒是挺有那么点徒步山河的意思。

“老叶，人不可情薄，亦不可爱笃，过于痴迷者难得自由，你舍不了嘉世，也舍不了故人，自然不明白我的想法。”

“呵呵。”

“别说，你倒是从往日的善辩变得越来越言简意赅了。”

“意思到就好。”

叶修看着场中故人越来越少，那越云的孙翔似乎这些日子和陶轩往来甚多，轮回的周泽楷倒是从出众的外貌到身手，就连用的兵器，都像极了那人，只不过那家伙可不像人小周这般纯良，他身边那个从贺武被轮回用一箱白玉换去的江波涛一直站在他身后，谦逊温和地笑着，自己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江波涛无浪这五个字时，苏沐橙足足笑了半天，最后叶修问她究竟在笑什么，她说，这江波涛有九点，加上浪字的四点，可不就是他们南沪所说的十三点吗？

多大仇？

事实上，周泽楷每当遇到什么说不清的事时，就会回头看他，听他和人解释了，就笑得越发开心了，这江波涛却进退十分有分寸，依旧以周泽楷为主，哪怕周泽楷不善言辞，也绝不多说一句，只一句轻轻浅浅的：“我们门主说”，给周泽楷在一群江湖名宿面前撑足了面子，不说那出色的身手，就这份处世风度手段，也值得轮回花足了功夫把他换过来。

这两人再过过，简直可以和蓝雨那正副阁主比着秀恩爱了。

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也到了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第八年，陶轩引孙翔入主嘉世，叶秋留下却邪，飘然而去，不知去向。

穿着简陋的男子走在嘉山老街的道路上，不断回首，向那娉婷女子摇手，让她回去。他想一个人走一走，想一想。

陶轩已经容不下他，尤其是在刘皓明里暗里表示，他可能是第四年时被季冷那一刀捅出了篓子，伤势难愈，功力大减，所以才光明正大的带着孙翔来逼宫，让他留下却邪后金盆洗手。

当年的确说过，却邪会留给嘉世作为传派的神兵，但是那时所有人都觉得，那一定是他老去后，退出江湖，不再需要却邪，或者把却邪传给了自己的徒弟，似今天这样急红了眼上门来讨要的，

真是难看啊。

眼见得雪越下越大，叶修跑到街边客栈的屋檐下，坐在围杆上，点着烟，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已经习惯了从嘉世去看，习惯了在名门诸派中来回，突然卸去这些牵挂，的确有些空落落的。

“哎，你怎么坐在外面啊，这么冷，都晚上了，要不要我借你伞！”

叶修回头，看见倚在门口的客栈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