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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企鹅🐧

入戏 17

我现在在旅店的被窝里,颤抖着手用手机更新,格式什么就别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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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啪!”

场记板一敲,没等导演说些什么,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在旁边等着的工作人员就一拥而上,把刚刚从雪地里站起来叶修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近零下二十度的环境里折腾了半天的叶影帝着实被冻得不轻,不过他心情倒像是反而好起来了,不像前几天因为沉重的剧情而沉默着不说话,一边冻得直哆嗦一边还不忘和身边的助理说笑。

叶修的主要戏份就到今天结束了,后面老年的林林由另一位年纪更长的男演员来饰演,这位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光影里过了,如今年纪大了已经不怎么出来演戏,定居在家乡小镇养老,大有叶落归根的意思,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和戏打了几十年交道,骨子里有瘾,遇到真正能够打动他的剧本和制作班底,他还是爽快地接了。

老爷子提前几天就来了剧组,看了苏沐秋的最后一场戏,然后跟着剧组一直从国内跑到加拿大的这座小镇里看雪,他始终默默看着不说话,但是旁人都能看得出他在随着拍摄一点点调整自己的状态。

直到今天叶修的最后一场拍摄结束,两个人一起坐在临时搭建的摄影棚下,两个人身上似乎有了一种时光重叠的错觉,明明并不是十分相似的轮廓,却仿佛映照着一个人的两个人生阶段。

这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感觉。

尤其是这一段的镜头衔接应该是叶修站起来,越走越远,风雪将他的头发染成花白,身形也渐渐佝偻,然后镜头一转就转到老年。

似乎这条路就慢慢走过了他几十年的光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天堂门》问世之后,真正被排入殿堂级艺术家行列的林林却仿佛失踪了一样,在他行踪不明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传出他已经去世的假消息,也有说他江郎才尽就此退出画坛封笔的,还有说他在酝酿着下一幅画作的,众说纷纭。

林林却一直没有给出回应。

他彻底脱离了外界的喧哗叨扰,任由人世慢慢将他遗忘,独居在北国常年北风萧瑟的小镇里,直到二十多年后才流传出他《雪》系列画作的第一幅——《雪原》。

这段雪中独行的戏就是根据这副《雪原》拍摄的,一片纯白的天地中,只能隐隐看见地平线上一座小教堂的尖顶,他身后的车变成了一个渺小的点,连他自己都仿佛化成了这片琉璃纯净世界中的一片雪花,融入漫天的大雪中。

他一路向前走,跌跌撞撞,漫无目的,不再回头。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还没有。”

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坐在光线良好的画室里,身上还穿着粗布的护衣,手里拿着画笔,阳光照在他被岁月深化的轮廓上,一条条皱纹仿佛都记载着他曾经经历的风霜,比起两年前,如今的他显得更为苍老了,可是在这位老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更为坚定的力量存在,让他面对再多的波折变故都能承受得住。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和离开时完全不一样了,消瘦的面容,迷茫的眼神,眉宇间是说不出的疲惫和厌倦,他叹了口气:“林林。”

从看到那幅《天堂门》开始,他就在想对这个孩子说些什么,可是想说的话千头万绪,在一点点剥离掉不必要的内容之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作为一个画家、一个老师,他似乎应该为了这个孩子的成就而祝贺他,去鼓励他、安慰他,让他看看前方远大的前程,给他讲讲自己曾经从困难中摔倒又爬起来的过程,给他一条精钢打造的背脊,让他在这条坎坷的道路上能够迎风而上,让他获得更大的成就,从艺术中得到解脱和慰藉。

可是作为一个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长辈、一个再了解他不过的人,他知道这些都是无谓的虚词。

很多学生曾经问过他,什么样的才是画家。

拥有超高的绘画技巧、能够欣赏并创造色彩线条的美和张力、通过图画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和情感,很多人对于作品好坏的印象都停留在“越真越好”、“越美越好”的层面上,然而“真”和“美”又是什么?阳光照射在物体上反射的光映在你的视网膜上,通过视觉神经分析构成图画,然后你再把这幅图画复制出来?

画坛上众多流派云集,没有人能够给“美”一个定义,因为每个人对于美的标准并不一致,这往往要从他们自身的文化环境、观念塑造、自身经历说起。

很多艺术家的一生都伴随着痛苦和煎熬,你不得不承认,快乐和幸福让一个人感到安逸和满足,愤怒和痛苦却更能够给人力量,给人去抗争和发泄的冲动和激情,似乎人总要在种种波折磨砺中才能锻炼出一股精神、一种情感、一份执着。

最终这股精神、这种感情、这份执着才会造就你,得以长存的辉煌。

可是又有谁能够说清楚,他们是愿意得到这份超脱的成就,还是更愿意一生平顺安乐?

但这些都是无用的感叹,发生过的不会改变,失去的就已经失去了,多少人曾经悲愤痛诉着命运的不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甚至一直与人为善,厄运却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不明白为什么因果本应循环,自己所见却善无善报、恶无恶报,因而痛苦、愤怒、迷茫、绝望而悲伤,也是因此,人们才相信死后一定还有一个世界,那里有护佑善良者的天堂,也有惩罚罪恶者的地狱。

天堂只有欢笑和美德,地狱只有惨呼和罪恶。

我们行走在人间,这里善恶同存,悲喜交加。

艺术是人间行者留下的痕迹,可能是一抹微笑,可能是一片星光,可能是燃烧自身一切后所留的一点血色,可能是融化自己一生所遇雨雪冰霜化成的一滴泪水。

所以——

“你去吧,”老人这样说,“去你想去的地方。”

“世界是很大的,以前的你一直游离在世界之外,隐藏自己的同时,也在抵抗着它的渲染,仿佛一张不着色的白纸,这让你有一颗冷静干净的心,却也把你的眼界限制在自己的周围,可是世界这么大,你要和它分割开,只会陷入绝境,精疲力尽。”

“然后你走进了这个世界,它给予你幸福,又给予你悲伤,在你的心上画满了混乱的线条,让你感到迷茫。”

“命运是最伟大的画师,你要自己去体会它为你勾勒的轨迹,然后决定上什么样的颜色。”


那天我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抛锚的车被远远甩在身后,我一步步远离它,就像在离开我和这个世界所有沉重的联系,每迈出一步,都会觉得轻松一点,哪怕这条路越来越难走。雪灌进了靴子里,浸湿了小腿和羊毛袜,随着体温一点点降低,我开始失去知觉,只觉得两条腿都冻成了冰柱。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很可能会给我的腿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可那时我的头脑里只有呼啸的风雪,不知道要走向何处,更不清楚前方会遇见什么,只想走远点,再远点。

似乎这样就能逃离所有痛苦和迷茫。

最后我倒在了雪地里。

纯白的雪拥着我的身体,让我仿佛置身在云层中,渐渐的,我听见了风声中有细碎的语声。

它那么轻,断断续续,在我的耳边徘徊着低吟,我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一部分,跟着它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变得很轻,它不断上升、上升、上升。

融在风声里,落雪中,有一股力量让我脱离所有桎梏。

跨过风雪,穿越云层,高空对流层的气流如同海浪,巨浪推着我在无所依凭的天空中飘荡着,一直飘进无风带。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依旧努力向上,我以为能找到一些,可以安慰我的东西。

圣光,天使,天堂,逝去的魂灵,什么都可以。

每一夜,每一个恍惚的瞬间,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笑容、他们的泪水都还在我的脑海里。

我试图去寻找他们的痕迹,然而只能看到,天空,空无一物的天空。

没有什么能永远存在,我们却总在留恋身后的一切,活着就不能避免痛苦。

岁月会逝去,容光会枯老,那些为人追逐的声名繁华,灯影俊彩,甚至是精神永存的王国、艺术不朽的殿堂。

包括曾经紧握的双手,依靠在身边的温暖,残留在指尖的阳光。

如果有主,那传说中永恒安逸的国,是你向我关上了大门?还是从来我所追求的一切,都只是空幻?

没有人能回答,寂静的无风带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终于绝望了,用尽全力挣扎着转过身,想要离开。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一直支撑着穿越所有障碍,来到这片无风带的力量所在。

阳光从身后越过,照亮我生命中遇见又失去的人。

他们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一如记忆中的那样,向我伸出双臂。

是他们带我穿过重重阻隔,抵达这片再无喧嚣风浪的港湾。

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们从未离开过。

那一瞬间,我终于听清了耳边回响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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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门剧本就到这里结束了,后面还有一点收尾和剧情过度。

这个剧本我起初的构思就是一个戏内be,戏外he的剧情而已,这篇文叫《入戏》,那入的是什么样的戏呢?为了更有带入感一些,我用了拍戏现场、剧情描述和林林的日记三条线来进行,其中很多地方都处在似是而非的境况下,有的是剧中人的,有的是演员自身的。

而接下来,就是两个人把自己和剧情剥离开的过程。

(其实就是谈恋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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